東邊的松樹林比想象中還要茂密。

高大的紅松筆直地指向天空，樹冠在寒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噠…噠…”

陸毅放輕腳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嗯？”

這時，他注意到松樹根部有不少新鮮的鳥糞，還有幾處被刨開的雪窩。

這是斑鳩覓食時留下的痕跡。

“嗯……”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雪窩里的松子殼，還是濕潤的，說明斑鳩剛離開不久。

“再認真的轉一下，應該就能看到了！”

陸毅暗暗思索著。

隨后，便把目光看向了幾十米外的陸天魚，發現，他全程都是貓著腰輕踩地面，目光帶著謹慎。

看來他這次也精明了不少，知道不能鬧太大動靜嚇跑動物。

“不過嘛……爹！”

“跟我比，你還是嫩了點。”

陸毅微微一笑，順著斑鳩的蹤跡開始尋找。

斑鳩和其他鳥類不同，它們成雙成對活動較多，少部分會聚集。

警惕性極高，一旦驚動了其中一只，會立刻飛走，哪怕是距離較遠的斑鳩也不例外！

一旦飛走很難找到！所以必須得保持警惕！

“呼！”

陸毅深吸一口氣，后貼著樹干慢慢移動，眼睛不斷掃視著四周。

突然，他注意到前方一棵歪脖子松樹的枝椏間，隱約有個用樹枝搭建的簡陋鳥窩。

“噓……”

陸毅屏住呼吸，緩緩蹲下身。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窩里有兩只灰褐色的斑鳩正依偎在一起。

雄鳥的脖頸處有一圈閃亮的紫綠色羽毛。

“咔~”

就在，陸毅將三八蓋輕輕上膛，正準備慢慢抬起槍管時。

“嗯？”

附近的陸天魚，看到了蹲下身的陸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發現了那個斑鳩巢。

“找到了！”

陸天魚趕緊上膛瞄準：

“毅兒，我這一次贏定了！”

“慢慢的……慢慢的……”

陸毅緩緩抬起槍管，將準星對準了那只雄鳥。

他清楚必須一擊必中，否則這對斑鳩就會立刻飛走！

“砰！”

就在這時一陣槍聲響起，陸毅滿臉錯愕轉頭望去，只見是陸天魚開的槍，此刻他正舉著三八蓋嘴角微微上揚。

不巧的是這一槍打空了！

“！！”

而受到驚嚇的兩只斑鳩撲棱著翅膀沖天而起，迅速飛走了。

“我操！”

陸毅顧不得多想，抄起槍就追。

“哎喲，怎么打空了！”

“還跑了………”

陸天魚也反應過來，“砰！砰！”手忙腳亂地連開兩槍，可子彈卻連鳥毛都沒蹭到。

斑鳩越飛越遠，眼看就要消失在林間。

“不行，只能賭一把了！”

陸毅猛地剎住腳步，瞇眼測算著距離和風向，隨后舉起三八蓋瞄準。

“砰！”

一聲槍響，空中那只公斑鳩突然身子一歪，直直栽了下來。

“Yes！打中了！”

陸毅握緊了拳頭有些激動，快速地朝著斑鳩跑去。

這一槍確實有運氣成分，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要求那么多干嘛？能贏陸毅天魚就行了！

“這……這……”

這時陸天魚剛換好子彈，一抬頭就愣住了，嘴巴張的老大。

只見，那只斑鳩在百米開外的空中突然栽了下來！

“我滴個乖乖……”

他揉了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這他娘都能打中？”

陸天魚的三觀受到了巨大沖擊！

他可是親眼看著那斑鳩飛出去老遠，都快變成個小黑點了！

這距離少說也得二百米往上，還他媽是移動靶！

“這小子……該不會是山神爺轉世吧？”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噠噠~”

這時，陸毅已經興沖沖地拎著斑鳩跑回來了。

那只倒霉的斑鳩被打穿了脖子，羽毛上還沾著血珠。

“爹！怎么樣？”

“服不服？”

陸毅得意地晃了晃戰利品。

這一次，陸天魚罕見地沒有紅溫，反而一臉復雜地拍了拍陸毅的肩膀：“服了，真服了。”

他搖搖頭暗道：

不服不行啊，都這樣了還能打中！

牛逼都沒這小子牛！

“爹，你要愿賭服輸哦！”

“記得今晚做飯做菜，斑鳩的話拿來加餐！”

陸毅嘴角微微上揚，將斑鳩遞去。

“加餐就加餐！老子愿賭服輸！”

陸天魚點了點頭咧嘴一笑，一把奪過斑鳩，手指熟練地撥弄著鳥脖子上的彈孔：

“嘖嘖……”

“正中氣管！你小子這槍法……神了！”

“走！回家燉斑鳩去！”

陸天魚擺擺手，突然扯開嗓子唱起來：“雄赳赳氣昂昂，扛著斑鳩回家鄉……”

“哈哈~”

“雄赳赳氣昂昂……”

陸毅被自己老爹跑調的歌聲逗笑了，但也跟著哼起來。

兩人的聲音驚起了幾只麻雀，它們撲棱棱地飛向橘紅色的天空。

另一邊………

鐵嶺村，鐵嶺公社，采購科

昏暗的辦公室里，幾張掉漆的辦公桌擠在一起。

墻上貼著已經發黃的“勤儉節約“標語，角落里堆著幾袋化肥樣品，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王有財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開的賬本已經半天沒翻頁了。

他不停地搓著手指，時不時抬頭看向門口，眼睛里布滿血絲。

“啪嗒“一聲，他手里的鋼筆掉在桌上，墨水濺在賬本上，洇出一片藍黑色的污漬。

“操！”

他低聲咒罵，手忙腳亂地去擦，結果越擦越花。

自從那天陸毅跟他說了趙建國的事，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生怕自己打人的事被發現，同時他又心疼起陸毅。

哥哥，你被保衛科的人盤問或者懷疑，一定很難受吧！

如果你被抓的話，我就……

“吱呀~”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王有財猛地一哆嗦，抬頭看見鄭衛國帶著劉天兩人走了進來，一副笑瞇瞇的模樣。

“鄭……鄭科長？”

他慌忙站起身，強忍著恐懼。

完了！鄭衛國怎么過來了？

難道他是來抓自己的？

鄭衛國笑瞇瞇地走到他桌前，順手拿起他桌上的搪瓷缸看了看：“王采購，忙著呢？”

“嗯…嗯。”

“鄭科長你有什么事？”

王有財咽了口唾沫詢問道。

“不用這么緊張！坐！坐！”

鄭衛國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他辦公桌角上：“聽說...你認識陸毅？”

鄭衛國瞇了瞇眼打量王有財。

先確認一下他們是什么關系！

看一下王有財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王有財瞳孔猛地一縮，有點慌張回答：

“認……認識，他是我朋友。”

他現在肯定不能說比較親密的稱呼，對自己不利，對陸毅也不利。

“前幾天……”

鄭衛國俯下身，突然壓低聲音：“我好像看見你們在路上吵架了？”

王有財的喉結上下滾動，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見到不是問趙建國的事，他才稍稍松了口氣，順坡下驢地點點頭：“是...是有點小矛盾...”

他現在已經想好了，如果不是問趙建國的事情，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就找個理由騙過去。

如果是的話，那他就隱瞞或者閉口不談！

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認，這是陸毅教給他的！

鄭衛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

“能說說...是什么矛盾嗎？”

“矛……矛盾就是……”

王有財支支吾吾絞盡腦汁的想。

想著想著就想到了花柳蘭身上，他立馬眼前一亮緩緩開口：

“是……是因為柳蘭姑娘。”

“我……我喜歡柳蘭姑娘，可我沒想到他也喜歡，后面我們就吵起來了……”

“這樣啊……”

鄭衛國聞言眼前一亮暗暗點點頭。

兩個關系再好的朋友，只要看上同一個女生，感情都會破裂！

想必此時王有財的心里肯定恨透了陸毅，不錯，這傻小子能夠成為我的一顆棋子！

陸毅啊！陸毅一旦找到證據你就要完蛋了！

即使你跟羅志明關系不淺，那他敢當著全公社人的面保你嗎？

想到這，鄭衛國很是滿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你恨不恨陸毅？還有...你了不了解他的生活規律？”

“……”

王有財心頭一緊，但面上卻裝作憤恨的樣子：“當然恨！要不是他，柳蘭姑娘早就...”

他故意攥緊拳頭，指甲都掐進了掌心：“他的作息我都清楚，對了，你問這個干嘛？”

“我想讓你幫我監視他！”

“他的一舉一動做了什么事全都匯報給我！”

鄭衛國嘴角微微上揚開口。

“你讓我監視陸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