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嘩嘈雜之間,同一張桌子上,鄭氏的家主,錢主簿,高縣丞,以及城隍廟的祭司等,同樣也在計算他們在這之后所能得到的好處。
也就在他們計算的時候,他們便看著面前的朱家公子伸手,然后有雷霆響起,便似乎是在演示玄法一般。
還不等他們贊嘆,一個更加恐怖的事實,便在他們的眼前浮現出來。
——那雷霆之聲,并非是這朱家公子所引動。
那聲音,也并非雷霆之聲。
而是羽箭破空的聲音!
他們的目光,只是微微的一動,便看到了那一支如雷霆一般,裂空而來的箭矢。
這一刻,宴席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破空而來的箭矢。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這一支憑空而來的箭矢,便直接射穿了那朱家公子的頭顱,重重的釘進這花月樓的地面。
從那箭矢在眾人的眼前出現,再到那箭矢射穿朱家公子的頭顱,便只在剎那!
這剎那之間,樓中有化勁層次的七品武夫引動勁力,城隍廟的祭司,亦是掐動術法。
可就算如此,他們也依舊是沒有那寶弓三十石力所迸發出來的箭矢來得快。
就算他們是化勁的七品武夫,就算他們是比武夫還要尊貴莫測的術士。
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箭矢射穿朱家公子的頭顱。
他們也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那無比尊貴,能以一己之力壓住這鄭水縣的,真正的世家弟子,死在這一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箭矢之下。
“壞了!”剎那,所有人的腦海,便都是一片空白,幾乎是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死在他們面前的,哪里是一個世家公子——分明就是無數的財富,是他們的前程和未來!
又兩個剎那的時間過后,鄭家家主帶來的護衛才是高聲的警醒。
“家主,滅燈。”
“其矢透骨貫地,有神射手藏于暗處伏殺!”
“那弓,是二十石往上的戰弓!”
神射手的暗處伏殺——這樣的提醒之下,宴會上的所有人,幾乎都是本能的矮下了自己的身軀,躲到了那桌子底下。
便縱然是那入了品的武者和祭司,也絲毫不例外。
神射手。
二十石往上的戰弓。
怎么想怎么嚇人!
尤其是此時這般的情況,一個持二十石弓的神射手藏在暗處狙殺,他們這里面所有的人,都在那神射手的視野當中——所有人都知曉,若是應對不好,所有人都會被那暗處的神射手給逐一點名狙殺。
可若是讓誰主動站出來,去吸引那神射手的注意力,去試探其方位,給其他人爭取行動的機會,卻又沒有任何人愿意站出去。
那畢竟,是持二十石弓的神射手——乃是血肉之軀最大的克星!
“合淵兄。”錢主簿的聲音響起,“得把人找出來。”
“不然我等都沒法子向朱家交代。”
——一個朱家的公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射殺。
那死去的,哪里是一個朱家公子,分明就是朱家的顏面!
……
“果然是中了!”回轉家門的路上,米沛聽著花月樓上陡然凝滯,片刻之間又更加喧嘩的動靜,心頭越發的安穩起來。
這般的動靜,分明就是那宴會上少了主心骨的動靜。
那朱家公子,必定是已經被射殺。
依舊是翻墻回到了小院當中過后,米沛心中的欣然,躁動,依舊是難以遏制。
這般的情況下,他便是干脆趁著這昏沉的月色,在這院中舞起了劍。
昏沉的月色之下,劍光顯得無比的恣意。
大火過后,便一直有一股壓力,一道躁郁在米沛的心頭焦灼。
如今,隨著那一箭射出,那壓力,那躁郁,那殺氣,便都是一掃而空。
劍光的緩慢流淌之間,米沛亦是復盤著自己射殺那江南糧商的過程,回想著,自己這一路上,可曾留下過別的什么痕跡。
最終,米沛確定,毫無痕跡!
唯一值得可惜的,便是那為求萬全,而被扔進了井中的追影弓——不過好在,那追影弓本身,非金非木,也不懼什么水汽的朽蝕,米沛也不擔心那追影弓在井下給泡壞了。
“權當是換了一個地方珍藏那追影寶弓好了。”米沛壓住心頭的遺憾。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片刻過后,急促無比的銅鑼的聲音,在這鄭水縣中連成一片。
三班捕快。
縣衙的衙役,差吏,稅吏等等,蜂擁而出。
連成一串的火把,在大街小巷之間流淌。
“這般的動靜……看來,那江南糧商,是真的已經死了啊。”米沛聽著那將整個鄭水縣,從睡夢當中驚醒的動靜,心頭越發的輕松,越發的安穩。
……
那朱家公子今夜的宴會,辦得異常的大。
其不但是邀請了鄭水縣中所有的頭面人物——原本在花月樓中住宿的客人,也同樣是往他們的房中增了一桌酒菜,算是為這些時日以來,在樓上設宴叨擾的歉意。
景福宮的師徒,便在二樓的一座客房當中,一邊吃著朱家公子令人送來的酒菜,一邊聽著樓上朱家公子的言語。
樓上的竊竊私語當中,甚至都已經有一些急不可耐的,在私下里劃分‘地盤’,商議著哪一條街的糧食,該由誰去征收。
“師父,真不能殺了他們嗎?”中年人放下筷子。
“現在還不能。”老者搖頭。
“其用心,固然險惡,可既然沒有實證,那我景福宮,自然也不可貿然動手。”
“不然,我景福宮,和那些邪門歪道,有什么區別?”
“放心。”老者端起碗,“其若真有意要動秋收,無非便是水火。”
“我已經傳訊山門,令山門派出人手來,巡查各處河道了。”
“說起來,這一次山門收徒,倒也能將這巡查河道之事,當作那些弟子們入門之考驗。”
“恩,這個想法,也得和掌門說一說。”
“唉,明知其不安好心,卻只能任由其行事。”中年人筷子,“當真憋屈。”
正說著的時候,那雷霆,便也同樣在他們的耳邊響起。
師徒兩人抬頭,一截箭頭,便是從屋頂穿透下來。
老者看了一眼那箭頭的角度,毫不猶豫地便是一甩衣袖,一股風便隨即,將那窗戶推開。
再片刻,樓上的亂象嘈雜,神射手,二十石之戰弓等等言語,便隨之落入師徒兩人耳邊。
他起身往那箭矢的來向望過去……
入眼處,一片昏黑。
老者的神色,也在剎那之間變得無比的肅然。
“鄭水縣中,有如此擅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