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音響放著舒緩身心的音樂，衣服一件一件掛到衣架上，又分門別類地擺放進衣櫥里。

兩個小時過去，終于把衣服整理完了，喬珠伸了個懶腰，看著滿滿一屋子整潔的衣裙首飾，心情終于好了點。

晚上九點多了，還沒吃晚飯呢。

喬珠正準備點個外賣吃吃，結果一拿起手機，就看到了余清宴的回復。

「回國半年，在荔城開了家事務所。」

「怎么，有事？」

「對方已取消」

喬珠其實還挺驚喜的。

他沒有已讀不回，也沒有來一句「你是？」，說明他對自己還有點印象。

但這通語音又是什么意思？

以她對余清宴的了解，這人表面看起來溫和又愛笑，其實特別有距離感，不是動不動就喜歡打電話的人。

估計是點錯了吧，喬珠心想，這種情況要是撥回去被拒接就更尷尬了，她猶豫了一下，發去一條文字消息。

「我這里有個遺產糾紛案，想請師兄幫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余清宴和喬珠的確是大學校友，但一個是本科生一個是研究生，甚至是不同的專業，嚴格來說并不能算師兄妹。

只不過求人辦事，就是要臉皮厚一點，嘴巴甜一點。

「可以。」

這次余清宴倒是回復得很快，還沒等喬珠回復，下一條消息又接踵而至。

「明天有空嗎？了解一下案件具體情況。」

……

「有的。」

喬珠實在沒想到他這么爽快就答應了。

余清宴定的時間在上午九點，地點位于荔城一家比較小眾的咖啡店。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約這么早見，但想想余大律師日理萬機，估計檔期早就排滿了，她也就沒多口追問。

喬珠起了個大早，花了一小時整理資料，順手化了個淡妝，驅車前往約定地。

她趕到咖啡館時距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畢竟有求于人，她早到是合理的，結果沒想到余清宴比她還要早。

見到靠窗座位上男人真容時，喬珠微微怔住。

他穿著黑色的西服，似乎剛從氣氛肅殺的談判桌上抽身出來，渾身上下裹挾著一股凜冽氣息。

兩年前還略帶青澀的溫潤少年，如今已經蛻變成鋒芒畢露的大律師，只那張好看的臉還干凈依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喬珠拉開對面的椅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余清宴目光掠過她臉上沒什么溫度的笑，手指下意識一蜷。電光火石間，他腦子閃過一絲應激反應，想立刻把她綁起來扔到車里，然后反鎖車門。

在只有兩個人的狹窄空間內，在她再沒有逃脫的可能時，他要狠狠質問這沒心肝的女人，兩年前究竟為什么不聲不響地離開他。

余清宴的腦子在沸騰，臉上卻波瀾不驚，朝她露出個清淺的笑。

“不晚，是我來早了。”

服務生端來兩杯咖啡，他將其中一杯推到喬珠面前，“老樣子，生椰拿鐵，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

她有些詫異地彎了彎唇，“謝謝師兄，我的口味一直沒變。”

喬珠的唇很紅，一層細潤鋪在飽滿的唇上，襯得臉又小又白。臉上掛著疏離的淺笑，凝潤如玉，分寸感十足。

余清宴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神，視線落在杯子上，指尖慢慢摩挲著杯口，“你電話里說的遺產糾紛案，是誰的？”。

她沒有顯露出一絲悲傷，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是我本人，我丈夫去世了。”

“這樣啊，我很抱歉。”余清宴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她臉上，敏銳地捕捉她每一分情緒變化。

喬珠頓了頓，輕抿一口咖啡，“沒關系，已經過去了。”

“新婚沒多久，你應該很難過吧？”

他不依不饒地追問，已經大大超過一名職業律師該詢問的范圍。

喬珠輕笑，眉眼也彎出點柔和的弧度，“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他生前對我很好......”

雖然一開始和霍家只是商業聯姻，二人沒什么感情基礎，但婚后霍錦行對她的好是圈內有目共睹的。

兩年這么長，就算是一塊石頭也被捂熱了，那個承諾要給她一生一世幸福的男人，卻在這時候出了意外。

“但是活下來的人還得繼續活，難過無益。”她輕輕攪動沒有任何沉淀物的咖啡，面上帶笑，眼里卻沒什么溫度。

余清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當年畢業論文被導師掛掉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幅表情，讓人看一眼就感覺特別揪心。

他垂了垂眼，終于停止對她卑劣的窺探，將錄音筆擱在桌面。

“聊聊案子吧，需要我做什么？”

喬珠有些疑惑地看著錄音筆。

余清宴笑著，修長的手指敲了敲筆帽，“我們這行的規矩，介意嗎？”

他的笑帶著律師與生俱來的自信與從容。

喬珠搖搖頭，遞給他一沓文件。

是霍錦行生前的股份，存款和房產證明，余清宴粗略估算了下，絕對是一筆價值不菲的巨款。

“我只想拿回屬于我的那部分……”

喬珠將霍家為了阻止她繼承遺產采取的措施和盤托出，卻刻意隱瞞了靈堂被綁一案。

這事實在牽扯太廣，性質也太過惡劣，在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余清宴的前提下，她不想透露任何細節。

等到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兩杯咖啡已經見底。

“大致了解了。”余清宴的老本行是復雜的商法，繼承案對他來說根本沒有難度，但他還是認真翻起了文件，微微皺眉說，“我會盡力的。”

喬珠當然知道這案子有多棘手，不僅是因為案件本身的復雜程度，還極有可能會因此開罪霍家。

此時看到他這幅為難的樣子，更是心覺抱歉，“真是麻煩你了。”

余清宴點的檸檬水終于姍姍來遲。

喬珠介紹案情介紹得口干舌燥，喝水喝得也急，一不小心就嗆到了，捂著嘴咳嗽時，瑩白的臉上染上一絲薄紅。

余清宴忍住想掐她臉蛋的沖動，遞上兩張紙巾，“還和以前一樣，冒冒失失的。”

喬珠擦了擦眼角被激出來的淚花，不好意思地對他眨眨眼，“師兄能不能記我點好？”

自打踏進這家店，她臉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生動豐富的表情。

案子了解得差不多，局也該散了，余清宴卻不急著走，“時間不早了，一起吃個飯吧。”

“中午有約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吧。”喬珠看了看墻上擺著的掛鐘，轉頭笑道，“那今天就到這兒？”

“……好。”

余清宴看著對面笑得明媚的女人，浮在他眼底的那點笑又淺又薄，堪堪遮擋住里頭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