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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不能走

聲音很輕微。

坐在床上的潘彪意識開始清醒,剛才那種烈火焚身般的疼痛消失了。

“您好,在家嗎?”

“在,稍等。”

身上的服裝還是聚會時穿的中山裝,但屋里的布置完全不同了。

擺滿必刷題的寫字桌,干凈整潔的地面。

衣掛上掛著的藍白色校服,就是化成灰,潘彪也認得。

“是重生了啊。”

這么說……

今天父母最好不在家。

即便是重生,但如果被父母看到身體健碩的兒子半夜點中醫(yī)師,就算是跟他們解釋自己是十幾年后回來的,他們大概也只會橫眉立目。

叫門這么久沒人應(yīng),他們應(yīng)該是真沒在家。

潘彪抓起校服扔進衣柜,隨后走到門口。

開門!

“您好。”

聲音柔弱,帶著哭腔,門外的女孩一直低著頭,垂下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臉頰,她全身上下被外面的暴雨澆透了。

但這身形……

“魏蕤?”

屋外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當年潘彪在聊天群見過河邊的照片,如果不是槍林彈雨磨練了他鋼鐵般地意志,此刻換做旁人,早已魂不附體。

隨即他扭頭看向門口掛著的日歷!

7月29日!

正是他收到粉紅色信紙的那一天!

也是魏蕤失蹤的前一天!

聽到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魏蕤身子顫了一下,她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她連忙抬手捂住了臉:“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不叫什么魏蕤,我敲錯門了!”

她轉(zhuǎn)身就要下樓!

但她的反應(yīng)速度哪能比得過經(jīng)歷魔鬼訓練的潘彪!

潘彪一把抓住魏蕤的手腕,隨即將她拽進了房門!

全程魏蕤都用手擋著臉,眼角的淚花泛溢,卻一聲不吭。

并非是潘彪強人所難,而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過往的經(jīng)歷被串聯(lián)起來!

當年很有可能是魏蕤被平臺派去其他人家,遇到了歹人,才遭遇不測。

“你干中醫(yī)多久了?”

“第……第一次。”

不敢正視潘彪的魏蕤低著頭。

她渾身都濕透了,外面瓢潑的暴雨,豈是她手里那把某夕夕五塊錢包郵的玩具傘能抵擋的了的!

橫七豎八的傘骨并不能為她遮風擋雨。

被雨水拍打后的“專業(yè)中醫(yī)”服裝緊貼在魏蕤身上,薄薄一層。

還在向下滴水的劉海兒,更是給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魏蕤平添了三分我見猶憐。

“我不信。”

“真……真的,我……我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一瞬間,潘彪意識到了為什么那張粉紅色信紙上會有生日蛋糕圖案!

那大概是她同學送她的生日賀卡!

她擦去上面的鉛筆字后,用圓珠筆認認真真寫了滿滿一篇鼓勵的話,才送給了我!

“真的?”

“嗯。”

“話說外面雨下這么大,你不冷嗎?”

魏蕤粉白的面頰凍的有些發(fā)紅,被冰涼雨水打濕的身體不知是氣是因為羞還是冷,只是不斷地發(fā)抖!

“不冷。”兩個字從魏蕤牙縫里擠出來,似乎帶著三分埋怨,七分委屈。

即便魏蕤嘴上說不冷,但她那打顫的模樣,卻是騙不了人的。

魏蕤自然不知道按照命運,她今晚要面對的是什么,但潘彪心里再清楚不過。

河邊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眼前的魏蕤,她還在盡力地想掙脫自己如鐵鉗一般緊握住她的手。

但姑娘,你現(xiàn)在想掙脫的,是命運嗎?

一旦掙脫了這只手,那二十年前的一幕,大概會在你跑出我家的門,再進入大雨后的幾個小時內(nèi),重現(xiàn)吧。

在戰(zhàn)場上經(jīng)歷過生死的潘彪只在這一瞬間感慨世事無常,但這話他自然是不能對著魏蕤說。

就算說了,魏蕤大概率也不會信。

這種操作,臉面比命都重要的年輕人真干得出來。

“那什么,打籃球扭到腰了,西醫(yī)大夫讓我找專業(yè)中醫(yī)推拿按摩大夫按按,你會嗎?”

潘彪隨口編了句善意的謊言。

“哦。”

魏蕤沒說會,也沒說不會,她只是一個勁地打冷戰(zhàn)。

真把孩子凍壞了。

“那屋是衛(wèi)生間,去洗個澡,左邊是熱水。”

“不……不了……我要回家。”

來之前,和魏蕤簽合同的那個大姐姐一直告訴魏蕤不要有壓力,她們平臺都是正規(guī)中醫(yī)按摩,像魏蕤這樣的女孩子,靠自己勞動,一定能過上好生活。

可眼前第一個顧客,竟是自己隔壁班的同學,上來不讓自己按摩,讓自己洗澡……

“想什么呢?你全身都濕透了,不洗澡,明天百分百感冒,買感冒藥的錢你有嗎?”

潘彪料定魏蕤是因為沒錢才出來干這個,兩個月前,送她去醫(yī)院,就能感覺到,即便被車撞倒,小腿上的傷口向外滲血,她依舊哭著請求潘彪放她下來,不要去醫(yī)院,直到后面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聲音很小,像小貓在抽泣。

“你回家能洗熱水澡嗎?”

魏蕤沒有回復(fù),她抬起頭,眼眶微紅。

“你也不想得到差評吧,第一單就得到差評,會被扣工資的吧。”

潘彪稍微加重了下語氣,但這比訓練他手下那幫特種兵的時候,溫柔了不止上千倍。

即便是這樣,魏蕤還是被嚇哭了,她抽噎著,一邊彎腰脫下滿是泥水的老布鞋,一邊用手擦拭著門口被泥點打濕的茶幾。

“抓緊時間!慢了我現(xiàn)在就點差評!”

魏蕤甚至來不及思考,她換上拖鞋,就小跑進了衛(wèi)生間。

墻上的鐘表已經(jīng)指向了八,屋外泛黃的路燈在密集的雨點中只剩下了一團光暈。

潘彪想的是盡快讓魏蕤洗完澡,換身衣服,等一會兒雨小一些了,自己送她回家。

可又一道驚雷劃過!

這雨愈發(fā)大了!

和當年一模一樣。

就因為那天早上收到了粉紅色信紙,潘彪一宿沒睡,這一宿除了沉浸在荷爾蒙的喜悅中,就是查閃電數(shù)玩了。

一晚上二十七道閃電。

雨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停。

回想起這一切的潘彪,聽著衛(wèi)生間嘩嘩的流水聲,改變了主意。

就算自己今天晚上把魏蕤送回家,那萬一那個垃圾平臺再給魏蕤派單怎么辦?

別說遇到歹人,就她渾身淋雨的那副楚楚可憐模樣,正常人也受不了啊!

今天晚上,她就不可能踏出這個門。

衛(wèi)生間的流水聲停了。

整個房間再次陷入安靜。

“潘同學,在嗎?”

門內(nèi)傳來魏蕤試探的聲音。

“怎么了?”

潘彪明知故問。

“沒……沒怎么。”

“工作服都濕了吧,你等著,我把我媽的衣服拿給你。”

“好,謝謝你。”

語氣里充滿了感激。

潘彪直奔他父母的臥室。

臥室收拾得相當整潔,如果記憶沒有錯亂,今天晚上,他父母是去外地參加表姐的婚禮,好像是去了一個星期才回來!

打開衣柜,老爸老媽的衣服都工工整整得掛在衣架上。

此時,衣柜下,一個未開封的包裹引起了潘彪的注意。

這大概也是衣服。

要是直接從衣掛上取下老媽的衣服,讓魏蕤穿走了,媽媽回來后,不好交差。

跟他們說是讓老鼠叼跑了。

老媽來一句:“老鼠叼全套的?”

只有這個包裹是被隨手放在了衣柜的最下面,應(yīng)該沒什么印象。

到時候問起來就說快遞小哥來了,說送錯了,取走了。到時候根據(jù)快遞上的標簽,陪商家些錢便是。

矛盾在商家。

優(yōu)勢在我!

想到這兒,潘彪一把撕開了快遞!

一條黑色的襪子順滑得從里面掉了出來,是全套的。

老古董一樣頑固的爹媽什么時候這么前衛(wèi)了?

衛(wèi)生間傳來了魏蕤小聲的話語:“潘……潘彪,好了嗎,有點冷。”

她大概是不知道取暖浴霸的開關(guān)在哪……

“你等一會兒,我把衣服放門口,我進屋,你穿好后來我屋,不要走哦,走了我一定給差評!”

“好。”

回到自己臥室,耳聽八方的潘彪注意著屋外的響動。

衛(wèi)生間的門緩緩地打開了,她似乎在試探,確認客廳足夠安靜,魏蕤伸出潔白的玉手,抓起地上的包裹,隨后關(guān)上了衛(wèi)生間的門。

能明顯聽到衛(wèi)生間內(nèi),魏蕤撕開剛剛又被潘彪用膠布纏了一圈的包裹后,她動作明顯有了停頓。

隨即,她彎下腰,撿起自己濕漉漉的工作服。

抿著嘴唇,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可剛換上濕透的“專業(yè)中醫(yī)”工作服的上衣,那股徹透心扉的寒冷險些將身子剛暖和起來的魏蕤擊倒,極速收縮的肺也忍受不住寒涼,咳嗽了幾聲。

衛(wèi)生間再次陷入沉默,許久,包裹撕裂的聲音傳了出來。

幾件衣物,穿了足足有五分鐘。

等衛(wèi)生間門打開,傳來的腳步聲卻是奔向大門!

這一切,潘彪坐在屋里,聽得清清楚楚。

人的命運,大概就是外人如何用力,都改變不了的吧。

出了這個門,魏蕤年輕的生命,必然在今晚凋零。

不隨意干涉他人命運,是戰(zhàn)場教給潘彪的第一句話。

可換鞋的聲音終究是在她右腳即將蹬進布鞋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沉默持續(xù)籠罩著這個房間。

即便在巷戰(zhàn)里聽慣了捏腳步的聲音,當魏蕤踩著絲襪,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潘彪還是沒有意識到隔壁班這個校花可以安靜成這個樣子。

“可……可以……開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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