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和華苼趕回千機壘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與淡淡的臭味。青鸞站在入口處，勁裝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

“跟我來。”她的聲音沙啞而疲憊，轉身朝里走去。

穿過幽深的甬道，眼前的景象讓蘇墨的腳步猛然頓住。巨大的地下空間內，數十具遺體整齊排列，覆蓋著素白的麻布。

具具遺體周圍都縈繞著黑霧，比以往見過的更加濃郁，當黑霧“看”到蘇墨，全部環繞在他四周，仿佛有無數未了的心愿在無聲地吶喊。

“曙光區邊防，遭遇毒液異獸潮，我們千機壘戰部傷亡慘重。”青鸞低聲解釋，“這些遺體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入殮完畢，否則毒液會把尸體腐蝕殆盡。”

“除異武者之外，所有異體你們盡快入殮。”青鸞遞給兩人特制的橡膠手套和面罩，“記住，不要直接觸碰毒液。”

華苼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衣角，壓低聲音：“瘸子，這數量……我們來得及嗎？”

蘇墨沒有回答，目光掃過那些遺體。麻布下隱約可見扭曲的肢體和青黑的傷口，他深吸一口氣，沉重道：“必須來得及！”

白色門內的入殮室比往常更加冰冷。蘇墨戴上手套，掀開第一具遺體的麻布。那是一名年輕戰士，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胸口被異獸的利爪貫穿，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黑色。

“開始吧。”蘇墨輕聲說道，取出骨針和縫合線。

華苼站在一旁，灰白的雙眼“注視”著遺體的方向，手指精準地遞上工具。

而蘇墨先修復致命傷之外的傷痕。

黑霧在遺體周圍緩緩流動，沒有以往的冰冷感，就當蘇墨準備修復遺體胸口時，黑霧纏繞住了他的手。

“這里不用修復嗎？”蘇墨低聲道。黑霧好似聽懂了他的話，飄到了門口位置。

蘇墨沉默了，他明白黑霧的意思，這是讓他放棄修復，入殮別人。

“您……有什么遺言嗎？”蘇墨對著遺體恭敬一拜，華苼緊隨其后。

賬本無風自動，一行字跡浮現：

【告訴小蝶，我答應陪她去看海的……對不起。】

蘇墨將遺言發送給家屬后，一縷白氣從黑霧中剝離，鉆入華苼體內。

接下來，兩人沉默地工作著。

第二具、第三具......每一具遺體都帶著慘烈的傷痕，每一段遺言幾乎都關乎戰場。

每一具遺體的黑霧都帶著強烈的執念，賬本上記錄得都是蘇墨處理不了的遺言。

【第三防線恢復了嗎】

【第三防線恢復了嗎】

【第三防線恢復了嗎】

十多個小時就這么過去了。入殮了二十多位死者，之所以能這么快，全是因為在黑霧的引導下，拒絕了修復致命部位。

至于華苼的雙眼，在多次接受白氣后，血絲愈發明顯，可他卻始終緊抿著嘴唇，沒有恢復的喜悅。

“第二十五具了……”華苼聲音顫抖，“這……這些戰士，他們到死都放不下戰局！”

蘇墨沒有回答，又將一具遺體的面容恢復安詳。賬本上，沒有消散的遺言逐漸增多，而那些沉寂在心臟的白氣，也越來越多。

遺言內容都是：第三防線恢復了嗎？

蘇墨和華苼坐在入殮室的石階上短暫休息著。昏暗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休息十分鐘，”青鸞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把兩杯散發著苦味的藥茶，放在了石階上。“莫老在紅色門內等你們。”

華苼摸著墻跟上，突然說：“瘸子，你說要是哪天我們死了，誰來送我們的遺言？”

“繼續吧。”蘇墨站起身，蘇墨的腳步沒有停留。“那就活著時，把該做的事做了，該說的話說了！”

青鸞看著離去的蘇墨二人，瞬間感覺兩人的背影，猶如石階上的茶水一般，水漸涼，心越沉……。

紅色石門內，溫度比白色石門內低了不少。莫老站在一具被冰封的遺體旁，他的麻布工作服上結了一層霜花。臉色蒼白。

見到蘇墨，他直接震碎了冰層：“強脈境，被黃級異獸的毒液侵蝕，需要先清除體內殘留的毒素才能入殮。”

“你曾經能入殮林將軍遺體，試試能不能入殮。”

冰層下的遺體保存完好，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眉心有一道深深的傷痕，周圍皮膚已經潰爛，呈現蛛網狀的黃黑色。蘇墨剛靠近，就感到一股無形的阻力，那是異武者死后殘留的力場。

“外練筋骨皮，達到強脈境后，死后會在體表形成力場，”莫老的聲音沙啞，“內練一口氣，達到養氣境則會形成氣場。這些力場和氣場會保護遺體，但也阻礙入殮。”

蘇墨深吸一口氣，緩緩靠近尸體，他想試試能不能硬扛力場。身體在距遺體一米處被無形屏障阻隔。

只不過令他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沉積在體內的白氣竟然融合了，緊隨其后，產生出一股吸力，遺體周圍的力場竟然被一絲絲抽離，融入他的體內。

這些力場能量，經過融合后白氣的轉化，變成更精純的能量，滋養著他的筋骨，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鳴聲。

蘇墨明顯感受的到，自己體內的筋骨，發生了變化，那感覺……就跟當年注入曙光1.0一模一樣。

“你……”莫老渾濁的眼中閃過震撼，但很快恢復平靜，“開始吧。”然后他就離開了入殮室。

隨著力場被吸收，入殮工作變得順利起來。當在華苼配合之下，縫合最后一處傷口，賬本顯化出了遺言：

【告訴我兒子，我不能陪他練拳了】

隨后蘇墨取出了手機，發送了遺言，一股白氣，從死者的眉心噴薄而出，與黑霧剝離出來的白氣匯集。

“給他可以嗎？”蘇墨指向一旁的華苼。

白氣停留了片刻，然后鉆入了華苼體內。他悶哼一聲，雙手死死的捂住眼睛。額頭開始流出密集的汗水。

數分鐘之后，華苼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其雙眼沒了血絲，眼孔上的灰色微乎其微，呈現出詭異的乳白色。

“瘸子，你說的白氣到底是什么？”華苼難以置信道：“剛剛那道白氣不止能治愈我雙眼。我們注入曙光1.0失敗，注定不能踏入外練筋骨皮，可剛剛白氣給我的感覺……”

“感覺筋脈在重塑，對不對？”蘇墨打斷了華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