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仙門前，額頭貼著冰冷的石板，血從額角流下來，順著鼻梁滴落，在地上洇出一片暗紅。

白衣早已看不出原色，像是從血缸里撈出來的一樣，緊緊貼在他身上。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有路過的仙門弟子，也有被驚動而來的執事。

他們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男人。

“嘖，凡人就是凡人。”一個身穿青袍的青年嗤笑，“走這么遠，連門檻都摸不到，就要死在這兒了。”

“聽說他是來找女兒的？”旁邊一位女弟子輕聲問，“那孩子不是早就被選為仙苗，送去內門了嗎？”

“是啊，可惜啊，資質太差，沒幾天就被淘汰了。”另一人接話，“現在估計已經成了尸傀，替宗門看守禁地呢。”

張老實聽到了，耳朵嗡的一聲，像是被雷劈中。他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順著指縫滲出。

可他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繼續跪著，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快死了吧？”有人低聲說。

“嗯，看他這副樣子，撐不了多久。”

“真是浪費時間，這種凡人也敢來仙門鬧事。”

風呼嘯著刮過山巔，吹得張老實的衣衫獵獵作響。他閉上眼，耳邊卻響起那個夢——

小滿哭著叫爸爸，臉上全是血，身體僵硬，像根木頭一樣被人拖著走。

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用那雙淚眼看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喊：“救我……爸爸……救我……”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小滿……”他喃喃了一聲，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突然，一股熱流從胸口涌起，像是一團火，猛地竄進了四肢百骸。

他渾身一震，脊背挺直，原本佝僂的身體竟然緩緩站了起來！

圍觀的人愣住了。

“他……怎么還站著？”

“不是說他快死了嗎？”

張老實的眼睛慢慢睜開，瞳孔深處閃過一抹猩紅。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皮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像巖漿，又像閃電，炙熱而狂暴。

“這是……什么力量？”他咬牙低語。

體內的熱流越來越強，像是要沖破皮肉束縛。

他感到骨骼發出噼啪聲，肌肉一根根繃緊，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如同某種古老圖騰。

“不對勁！”

“快退后！”

人群中爆發出驚呼。幾個靠得太近的仙門弟子嚇得連連后退，臉色蒼白。

張老實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他的手臂變得粗壯，肌肉鼓脹，血管凸起，仿佛隨時會爆開。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每一次吸氣，胸膛都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

“我不信……”他喃喃道，“我不信你真的變成了那種東西。”

他抬起頭，眼神不再渾濁，而是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銳利與狠厲。

“我要進去。”

話音未落，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青石板瞬間碎裂，裂縫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攔住他！”有人高喊。

兩名仙門弟子沖上前，手中法器閃耀寒光。

一人揮劍斬向張老實肩頭，另一人則祭出符箓，一道金色符印直撲而來。

劍鋒落在他肩上，卻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符印砸在他胸口，竟被一層淡淡的紅光彈開，轟然炸裂成碎片。

兩人呆若木雞。

張老實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抬手一拳轟出。

拳頭帶著熾熱的氣息，空氣都被扭曲，那一拳直接砸在其中一人胸口，那人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石柱上，吐出一口血，暈死過去。

另一個弟子轉身就想逃，但張老實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五指用力，咔嚓一聲，骨頭碎了。

“誰帶我去見小滿？”他低聲問，語氣平靜得可怕。

那人顫抖著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說謊。”張老實的聲音更低了。

下一秒，他猛地一扭手腕，那人的手臂便以詭異的角度折斷，慘叫聲劃破天際。

圍觀人群鴉雀無聲。

沒人再敢靠近他。

遠處的云霧中，幾道身影靜靜佇立，目光復雜地望著這一切。

“有意思。”其中一個黑袍男子輕聲道，“凡人之軀竟能引動戰體之力……難道是……血脈覺醒？”

“別輕舉妄動。”旁邊一人壓低聲音，“先看看再說。”

張老實松開那只斷臂，任由那名弟子癱倒在地。

他環視四周，眼神掃過每一個人，像是在尋找什么。

終于，他看到了。

仙門入口上方，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寫著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他盯著那三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來了。”

他邁步向前，每一步都讓地面震動。

身上的血跡不知何時開始蒸發，化作縷縷白煙飄散。

原本破碎的衣物也隨著肌肉膨脹而崩裂，露出結實的身軀。

他不再是那個只會砍柴種地的老實人，而是一個即將爆發的怪物。

“讓我進去。”他低聲說，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沒人回答。

“我說，”他抬起頭，眼中泛起血光，“讓我進去。”

就在這時，仙門忽然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后傳來：

“凡人擅闖仙門者，殺無赦。”

話音剛落，大門緩緩開啟，一股強烈的靈氣波動撲面而來。

張老實沒有猶豫，邁步踏入。

就在他一只腳跨入門內的剎那，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

他回頭，看見自己剛才跪過的地方，有一圈暗紅色的痕跡，像是血畫成的陣法，正緩緩旋轉，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他皺眉。

下一秒，那圈紅光突然暴漲，將整片地面染成一片猩紅。

“這是……什么東西？”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身后的仙門已經完全打開，里面是一座恢宏的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雕像，雕像手持長劍，眼神冷峻，俯視眾生。

廣場兩側，站著數十名身穿鎧甲的執法弟子，人人神情肅穆，手中握著閃著寒光的武器。

氣氛凝固。

張老實緩緩走進，腳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敲擊著人心。

他知道，接下來的路，不會輕松。

但他不在乎。

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老實人了。

他舉起右手，掌心翻轉，一團赤紅的火焰在指尖跳動。

“誰帶我去見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