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臨淵的禮物，冉霜蘅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此人涼薄至極，又極好顏面，昨日之事絕不會這么輕描淡寫地翻篇。

她可不相信劍符里沒有陸臨淵做的手腳。

司墨宸淡淡一笑，伸手取了劍符一抹，便自其中逼出一道赤芒。

赤芒轉了幾圈，在空中化成一道符箓模樣。

“惑神咒。”

司墨宸屈指一彈，湛藍法力便將符箓擊散。

“你若直接持了劍符入內，在參悟的關鍵時刻惑神咒就會發作，令你功虧一簣。”

他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陸臨淵，這么些年……你當真是毫無寸進，用的還是我當年傳你的這些手段嗎？

他是司墨宸，也是蒼玄。

更是陸臨淵和融月仙尊曾經的師尊，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怎可能不了解他的行事風格。

這逆徒真是越來越不爭氣。

“劍符中的暗手已被我化解，你進去吧。”

司墨宸手掌一翻，儲物戒光芒一閃，一柄精致長劍便現在掌中。

“這是為師當年初入仙道時的佩劍，名作‘秋水’，正適合你現在的修為。”

“且拿去斬風悟劍。”

冉霜蘅將劍符揣在懷里，接過秋水，拔劍一抹，就是一道清澈如水的刃光。

劍柄包了鮫皮，做工考究，在極品法器里也算得上出類拔萃。

甚至快要摸到法寶的門檻了。

比陸臨淵曾經賜給季悠婉的法器長劍，強了不知道多少。

作為劍修，冉霜蘅撫摸劍身的時候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旋即她冷靜下來，眸中燃起昂揚的斗志。

既然師尊這么看得起她，那說什么也要從劍洞里帶出些收獲。

她挽個劍花，秋水以興奮的錚鳴應和，一人一劍緩緩踏入劍洞，朝遠處懸浮空中的問心劍靠近。

相傳問心劍飲過仙人的血，兇戾無比。

甫一踏入養劍陣法，如劍的罡風便擦過冉霜蘅的面頰。

這便是悟劍之始了。

從此處開始，每靠近問心劍一步，罡風便凌厲一分，當然，悟劍有得的可能性也會更大。

百步之外，幾難有所得。

劍尖斜指地面，她堅定地朝問心劍邁開步子。幾息后，終于踏入問心劍百步之內。

資質尋常的弟子，只有筑基期后能斬出劍氣，才能對抗罡風。

冉霜蘅修為不足，但有前世五十年的積累，此時的劍道造詣，已遠超筑基修士。

她專注揮劍，將撲面而來的一道道罡風斬滅，繼續朝內踏去。

八十步。

罡風驟然猛烈了一倍，她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應對，現在的自己還是太弱了。

六十步。

罡風更烈，隱隱帶上撕裂空氣的呼嘯，冉霜蘅已打起十二分精神。

三十九步。

此時尖銳的嘯聲此起彼伏，她的素衫已被斬出幾道裂口，秋水已被舞成虛影，化成罩著她身子的凜冽劍光。

此處已是筑基期能夠抵達的極限。

哪怕筑基巔峰的修士，入了三十步內，也會被罡風絞碎。

冉霜蘅面色微白，咬唇竭力抵擋。

融月仙尊當年，便是以煉氣巔峰的修為斬風三日，領悟劍意，一躍成為神霄宗當代弟子第一。

她亦是煉氣巔峰，木靈根比仙尊的五靈根更強，一樣撐得住！

走到三十一步，素衫已傷痕累累，露出白皙的肌膚。

她櫻唇染血，眸中生出一絲決絕。

陸臨淵的輕蔑，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還有前世揮不去的噩夢，被霜天劍剝出靈根。

冉霜蘅不想再被欺負，不想受人冷眼，不想順從成為靈根容器的命運。

山不見我，我自去見山！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她也要逆了這宿命。

仙道必爭，陸臨淵不會因為她改換門庭就高抬貴手，變強，要變強！

不屈的聲音在識海中咆哮，她雙手握劍，揮得更加凌厲決絕。

三十步。

司墨宸站在洞外，看著那有些纖弱的倔強背影出神。

像，實在是太像了。

“霜蘅丫頭……有當年的小融月幾分神韻啊。”

蒼老的聲音自身側響起，他這才發現自己看得太過入迷，連空云道人站到身側都不知道。

“掌門？”司墨宸抬手作揖。

空云道人一揖及地：“師叔折煞晚輩。”

他背后的弟子面面相覷。

自家師尊是出了名的和事老，但仍是貨真價實的掌門，哪怕司墨宸高他一輩，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是不是恭敬過頭了？

然而空云道人抬眸之時，正好撞上司墨宸冷漠的眼。

旋即神識傳音就在識海響起：“這是最后一次，下次暴露我的身份，神霄宗離大禍就不遠了。”

他心中浮起一絲苦澀，但立刻調整表情，又成了威嚴的掌門。

“你們就在此地等候，待霜蘅丫頭悟了劍意出來再入內。”

“遵命。”

弟子們恭敬應下，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和不忿，看向里面那個揮劍斬風的身影。

罡風在她身前炸裂成霧，偶然能瞧得驚鴻一現的劍光。

別的什么也看不出。

只是看她的位置，似乎快跨入問心劍三十步內了，那可是金丹修士才能承受的威壓！

他們的眼神逐漸變得和司墨宸一樣專注，想從里面看出些什么。

半日過去。

空云道人事務繁忙，托了司墨宸照看他的弟子，已早早離去。

此時洞內的冉霜蘅動作已開始遲緩。

煉氣巔峰還是不夠持久，體力，神念，法力都已接近枯竭。

有什么東西似要打破桎梏，透體而出。

卻始終隔了一層壁障。

她雙臂麻木，揮劍只憑本能，還有絕不言棄的意志。

洞外觀看的弟子面露不忍，壯起膽子對司墨宸說：“師叔祖，要不……喚小師叔出來吧？”

六個時辰，他早就被冉霜蘅折服。

劍術，道心，以及悟性，方方面面都自愧不如。

他不敢站在離問心劍那么近的地方，不能堅持這么久，更不會在重壓之下劍法越來越圓融。

只是心中有些惋惜，如此驚才絕艷之人，竟也悟不得劍意。

“再等等。”

司墨宸面無表情，眸光依舊鎖住那個疲憊但倔強的背影。

只是微微發白的指節，彰顯他的內心并不平靜。

冉霜蘅的體力徹底枯竭。

她不甘心，但胳膊好像抬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懷中的劍符驟然傳來暖意，雙臂竟又有了知覺。

她連忙揮劍，卻不肯后退一步，甚至有前踏之意。

但罡風驟然猛烈了幾倍，將她吞沒其中。

“不好！”司墨宸一聲大喝便要入內。

可劍洞內禁絕神通，他運起法力疾馳，卻被炫目劍光占據視野。

那烈日一樣的光芒！

“劍意，是破劫劍意！”洞外的弟子欣喜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