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自鐘乳石上一滴滴落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李息雪強忍內心焦急，目不轉睛地盯著姐姐。

她知道外面的追兵隨時可能闖進來。

“姐……”

她剛叫了一聲，就被冉霜蘅抬手制止，只好乖乖地看著。

此刻的冉霜蘅無比專注，小心翼翼地引導神識在陣紋中流轉，尋找被隱藏其中的陣眼。

過程沒有持續很久，陣石很快化成光點消散。

眼前被草木堵住的死路，好似有了靈性一般自行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里面是一條甬道。

兩人對視一眼，朝里面走去。

甬道出乎意料的長，非但長，越往里越發地曲折，而當她們來到甬道盡頭時，看到的是一間小巧的石室。

石室約摸三丈方圓，極簡的家具上覆著極厚的灰塵。

盡頭的蒲團上，坐了一具枯朽的骸骨，骸骨身上披著黑裙，冉霜蘅莫名覺得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一把長槍橫置在骸骨膝上，雖說歲月漫長，這通體漆黑的長槍卻纖塵不染。

但也沒有光芒放出，頗有種神物自晦的深意。

冉霜蘅暗道，這應該就是前世李息雪的機緣。

“這槍好漂亮！”

李息雪歡喜地就要上前，卻被冉霜蘅攔住。

“元嬰修士的遺物可沒那么好拿，說不定有禁制。”

她放出神識感應，又拔了秋水劍四下剮蹭，最終在骸骨身前的地面上，刮出一行小字。

李息雪順口就念了出來：“大道無常，余受人界叛逆之創，自覺時日無多，此槍留待后人，承余衣缽者，受余因果?！?

冉霜蘅微微一驚：“因果？”

因果是天地牽連，而只有化神之上的修士，祭煉的本命法寶，才有資格沾上“因果”二字。

洞府的主人至少是個化神期。

冉霜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修真界中，家族叛逆，宗門叛逆屢見不鮮，只有背叛整個人族的大逆不道者，才會被稱為人界叛逆。

這位化神強者的敵人……究竟是何等恐怖？

李息雪看她表情不斷變幻，關心道：“姐姐，怎么了？”

她是控制不住瞄那漆黑長槍，但知道姐姐絕不會害自己。

“息雪，這桿槍……是化神級的法寶，”冉霜蘅深吸口氣平復心情，“這等強者的遺物，上面都沾染了深厚的因果之力?！?

“你繼承了它，修為定會一飛沖天，但若了斷不了上面的因果，也可能因此修為盡失。”

“天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這種機會，不抓住才會后悔，”李息雪爽朗一笑。

“已至山腰，哪有不看一眼山巔風景的道理？縱是跌落山腳，也……無憾！”

說著她握住槍柄，將長槍拿在手中。

入手瞬間，整個石室一同顫抖！槍身爆發驚天的威壓，好似巨龍蘇醒。

李息雪周身冰芒大綻，無數繁奧古字環繞周身，吸引天地靈氣瘋狂聚集。

傳承儀式開始了。

化神期的修士作不出傳承玉簡，但以性命交修的法寶為基，未嘗不能將自身所學傳下。

只不過代價是自己的生命而已。

境界越高活得越久，活得越久越想活，罕有高階修士會把自身不多的壽元盡數浪費在傳承上。

洞府主人倒是個灑脫人物。

李息雪剛才的一番話，也讓冉霜蘅感觸頗深。

重生之后，她是想瀟灑恣意走上一遭，因此脫離群玉峰。

卻被陸臨淵師徒的報復壓得喘不過氣。

又被丁雨薇和江城暗算追殺，已快要被仇恨蒙蔽雙眼。

李息雪的豪言卻讓她眼前一亮。

修行是一座山，她現在已攀上一座全新的高峰，終究是要足踏山巔。

何必拘于山間攔路的惡獸？

若有攔路者……一劍斬了便是！

剎那間，冉霜蘅感到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驅散心魔。

她的劍意如同脫胎換骨，變得更加純粹而強大，仿佛能斬斷一切束縛。

然而胸前的血煞咒光芒大盛，打斷她的頓悟。

……

同一時刻，元嬰遺府外，江邊。

丁雨薇同樣吐出一大口血，神色愈發萎靡。

“那賤人要突破了！”她咬牙切齒道。

“突破？不可能，”江城搖頭，“變異靈根和上乘功法，筑基本就難如登天，散功重修更是難上加難，哪有那么容易？”

丁雨薇的聲音越發嘶啞，好像喉嚨里含了一把沙子：“血煞咒還在抽取我的精血！”

中咒的冉霜蘅每煉化一絲法力，都要被血煞咒抽取大半。

代價就是損耗丁雨薇的精血，來維持咒術運轉。

如今咒術運轉的速度極快，不是突破還能是什么？

“不能等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她踉蹌著起身，又想潛入水下轟擊巖壁——那兩個賤人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江城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丁雨薇，你清醒一點！”

“怎么，還想著放跑冉霜蘅？”她拍開江城的手，“她不死，咱們倆也別想活！”

江城倒是分外冷靜，沉聲道：“霞光山早就傳說有寶光乍現，他們應該是進了先人遺府?！?

“怎么，等她們拿了寶物，把我們倆都殺了？”

短短十日，散功的冉霜蘅就修到煉氣巔峰，單打獨斗已能壓制筑基二重。

再給她幾日，哪怕血煞咒將自己壽元抽光，江城也不會是冉霜蘅的對手。

她根本不敢等，也等不起。

江城冷笑：“能留下洞府的至少也是元嬰，元嬰期的禁制哪有那么好破？”

說罷，他取出一塊青銅羅盤。

“盛天樓的尋龍盤，專門用來尋找先人遺跡，只是開啟需要大量靈石。”

“江城，你最好不是在?；ㄕ?。”

殺意自丁雨薇眼底一閃而逝：“否則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墊背！”

江城神色不變：“開啟尋龍盤需要一千下品靈石，一人一半?！?

她丟了儲物袋過去：“諒你不敢拿小命開玩笑?！?

不一會，尋龍盤將靈石中的靈氣盡數吸納，盤中央的指針飛速旋轉起來，逐漸朝著東方穩定。

“這邊?！?

江城御劍而起，丁雨薇咬牙緊隨其后，朝著遠處山尖掠去。

元嬰洞府中。

冉霜蘅咬著牙沒有發出聲音，生怕干擾到妹妹接受傳承，繼續打量石室。

她看到骸骨背后的墻上掛了一幅畫，畫上亦是沾灰。

抹去灰塵后，冉霜蘅神色一滯。

她終于想起為何覺得骸骨身上的黑裙熟悉了。

問心劍記憶中的斬仙女子，神霄御劍訣在傳承空間中的化形，還有這個持槍傲立的畫中人。

她們……全部都有著同一張臉！

冉霜蘅茫然喃喃：“我……是她們？還是她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