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錦囊妙計

賴師墨在江西時做過修理工，他有一雙巧手，人又機靈。憑了這手藝，他被國民黨挑到南昌行營調(diào)查科，得到了系統(tǒng)且細致的訓(xùn)練。江西的“匪”患越來越嚴重，幾次“圍剿”均不能得逞。上頭決定派遣幾個得力的暗探進入“匪”區(qū)的重要部門。賴師墨是其中之一，他的潛伏有針對性，紅軍部隊里也有馬車、汽車要修理的吧？他的手藝很吃香。憑借這一點，賴師墨潛伏得很順利很深很隱蔽。

一般來說，為安全起見，紅軍核心部門服務(wù)的雜務(wù)人員，三五個月必換。但賴師墨得留下來，賴師墨是保衛(wèi)局首長挑來的，他有手藝，人又聰明，就一直沒換，大家都那么想，這是在保衛(wèi)局呀。保衛(wèi)局做的就是肅反工作，里頭的人個個火眼金睛，敵探子真吃了豹子膽了？敢到這地方來？但也正應(yīng)了那句話——燈下黑，保衛(wèi)局進行了多少輪肅反，反復(fù)清洗篩查，偏賴師墨安然無事。

去年，紅軍從贛南一路行軍，且戰(zhàn)且走。到了遵義，保衛(wèi)局安排賴師墨到籌糧隊。隊伍總是在行軍中，有時日行百余里，邊走邊籌集糧食。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在大山里，你也得想辦法。這是個麻煩的工作，但賴師墨完成得很好。

攔截了那一大一小兩輛車，賴師墨很快被叫了去。

“有人送吃食來了。”他聽到有人在大聲說話。

“還送了火腿煙酒。”他們說。

“還有云南白藥。”他們說。

“哦哦哦……”很多人“哦”著，眼前的事讓他們覺得難以置信。

他看見那個翁富月一臉的得意和亢奮。“這算什么？”那男人說，“還送了地圖，軍用地圖，這龍云，知道我們?nèi)笔裁淳退褪裁矗俊?/p>

賴師墨不相信會有這種事，但眼見為實，他不信也得信。“狗日的龍云對黨國不忠。”賴師墨想。

要是翁富月不多嘴，后面的很多事都不會發(fā)生。翁富月去賴師墨那里，他說：“給我弄幾匹馬。”賴師墨說：“這事得跟首長說。”翁富月說：“就是首長派的重要任務(wù)。還有我們幾個路上的吃食，首長安排了的。”

賴師墨說：“原來馬和吃食是給公羽老弟備的呀。”

縱隊里很多和翁富月相熟的弟兄都這么叫他，把他的姓拆開了叫。

翁富月說：“是喲，給九軍團送東西。”

“你是說那軍車里的貨什？”

“當然。還有地圖，有地圖九軍團就長眼睛了……”

“那是那是……”

那天隊伍攻打馬龍，馬龍是個小縣城，不經(jīng)打，才放幾槍，守城的民團就舉了白旗，開了城門。

到了馬龍，賴師墨說要去找糧食。他走街串巷，很快就找到招牌和門面幡都是藍顏色的那家。調(diào)查科在全國各地都設(shè)了點，作為調(diào)查科的交通站和情報收集站。那時候中統(tǒng)還不叫中統(tǒng)，叫調(diào)查科，做的就是特務(wù)工作。外人不知道，但調(diào)查科的骨干人員一看就明白這是什么地方。不管是布店、藥店、米鋪染坊什么的，只要是藍色招牌的，就非同一般。

賴師墨走進那家店，那是家明器店。這種店除誰家有白喜事或清明、冬至，一般沒什么生意。

店里就那禿頂掌柜一個人。賴師墨說了句暗號，對方對了一句。賴師墨又說上一句，對方又對了一句。一連對了四句，禿頂掌柜才把內(nèi)屋的簾子一掀，說：“里面談。”

賴師墨把知道的情報和想法告訴了對方。禿頂說：“先生所言極是，為黨國齊某義不容辭、赴湯蹈火，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禿頂說：“誰去追堵？人馬都讓龍云調(diào)去了昆明，龍云的人馬肯定不會聽從調(diào)遣，中央軍……”

賴師墨說：“中央軍有一個團就在附近，你應(yīng)該有辦法聯(lián)絡(luò)上他們。”

“鬼，要是聯(lián)絡(luò)不上呢？就算聯(lián)絡(luò)上了，但他們按兵不動呢？……我又不是孫悟空，拔撮毛一吹就能變出兵馬來。”

賴師墨不喜歡這個禿頂，調(diào)查科里魚龍混雜，當然，在云南這么個偏遠的地方，調(diào)查科中心工作放在了監(jiān)視龍云部的動向方面。誰也沒想到紅軍會突然地闖入滇境。

辦法到底還是賴師墨自己想出來的。賴師墨抽著禿頂給他的一把水煙壺，咕嚕咕嚕抽了十幾口，突然一拍桌子，說：“我有辦法了！”

“說說！”

賴師墨把臉湊近禿頂，低聲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有什么能讓人馬迅速地聚集起來，參與到一場合圍中呢？當然是好東西、值錢的東西。

“好好！真可謂錦囊妙計！”禿頂說。

那個傳言像風(fēng)一樣很快就傳進彭凱風(fēng)的耳朵里。有支馬隊要送藥品和珍稀物品去宣威，紅軍在馬龍繳獲了一批金銀財寶，也在其中。

彭凱風(fēng)在黃泥河一帶與紅軍曾有接觸，打了一仗，嘗到了紅軍的厲害，就躲了起來。他不敢再囂張，只帶了部隊尾隨紅軍走，走走，也不敢深入。后來，繞到一個叫后所的地方，那是一個山區(qū)小鎮(zhèn)，一山隔兩省。彭凱風(fēng)部龜縮在那里。他想這地方安全，我也算是“進剿”了，沒人敢把我怎么樣。進則能進，退則能退，進退自如。

這個團是薛長官的主力，彭凱風(fēng)是團長。他雄心勃勃，一路不可一世，卻在寡婦橋和黃泥河都被人迎頭痛擊。彭團長心不甘呀，不是自己沒本事，說好的滇軍堵自己追，前后夾擊。鬼喲，那伙滇軍為保實力，只是空放幾槍以應(yīng)付，何止是應(yīng)付，簡直就是通敵。

他覺得心里窩囊，現(xiàn)在終于能得到證據(jù)了，為什么不要？彭團長亢奮異常，他指揮了手下，對那五個人和三匹馬的馬幫形成了包圍，只等天亮，就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