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桑喬,竇甫走到工位上捂著腦袋瓜子慢慢坐下來。
竇甫自從回到廠里,除了要趕進度干活,還要用腦子仔細搜羅消息和辨別消息,用腦的頻率多了,這個破腦袋自然承受不住,這會兒又隱隱作痛起來。
敲門聲又響起了,又有人來了。
又是桑喬,他去而復返了,他笑容滿臉地立在門口:“忘了向你告別了,朱組長再見~”語氣賤兮兮的。
竇甫無語。
桑喬看著她臉色有些蒼白的樣子,故意提醒道:“朱組長,我很期待你明天交給我的詩哦~一定要記得寫哦~”說完,笑得更加燦爛了。
竇甫頭不只痛而且開始暈了。
桑喬用手指叩門,歪頭:“朱組長,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看著像在鼓勵她,實際是在宣告他的勝利。
“小心眼兒。”竇甫可不敢自言自語了,只敢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桑喬終于走了。
竇甫很疲憊,手里的活算是干不下去了,明天再干吧。
至于寫詩,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竇甫可不是一個嚴于律己的人,竇甫在凳子上把勁緩過勁來了,站起來,從工位上拿起外套,拎起鑰匙,把車間門鎖好,離開了車間。
回到宿舍,剛想休息一下,頭又不痛了。真像是讀書的時候生病渾身不舒服,一請假回到家是不舒服也沒有了,難受也沒有了。
頭不痛了,竇甫干坐在宿舍里,閑著沒事干,頭腦放空,剛打開衣柜想要檢查一下有沒有老鼠,外面就想起一陣敲門聲:“朱組長,林廠長找。”
竇甫匆匆把外衣一穿,整理著衣領往外走,遇到了秦嵐,秦嵐問她干啥去?
“廠長找我,我正要去他辦公室。”竇甫如實回答。
“廠長找你干啥?”秦嵐拉著要往前走的竇甫。
“我也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竇甫回答,“我先去了。”
“哎,那你去吧。”秦嵐松開手。
竇甫走到林廠長的辦公室門口,抬手敲門,“林廠長,我是小朱。”
一道聲音隔著木門傳來,“請進。”
竇甫推開門走進去,順手把門關上,“林廠長,你找我?”
林廠長站起來,讓她坐到沙發上,說:“小朱同志,我找你過來呢,是有兩件事情跟你說一下。”
竇甫立刻打起精神,禮貌的說:“廠長你說,我聽著。”
林廠長擺手笑著說:“你不用這么拘謹,我呢,先跟你說第一件事,你不是救了湯同志嗎,廠里呢打算給你頒個獎,樂于助人獎,還有300塊獎金,打算一個星期后召集全體員工給你整個表彰大會,你意下如何?”
竇甫有點受寵若驚,謙虛道:“廠長過譽了,幫助同事是我應該做的。”
“小朱你太謙虛了,你這樣的人是全廠的表率,全廠的職工都應該向你學習,那這事情就這么定了,你沒意見吧?”林廠長面帶微笑的說。
竇甫有點害羞的點點頭,300塊!原主要攢三個月才能攢到300,這可真是一筆巨款呢!
“那我接著說第二件事情,”林廠長的話說到這里有一點躊躇,他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繼續說:“小朱啊,你知道林海嗎?”
竇甫說知道。
“你覺得他怎么樣?”林廠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林海是林廠長的兒子,劉主任的二徒弟,比朱青寧小四歲,值得一提的是,雖然他是林廠長的親兒子,但是和林廠長儒雅的形象不太一樣,他模樣還算周正,但氣質卻偏狂野。托林廠長的關系在縣衛生所里當實習醫生,一個月回村一次。
竇甫認真思考了一下,說:“林海挺好的,模樣也好,怎么啦林廠長,要我給林海介紹對象嗎?不是我吹,我認識的小姑娘可多了,林海喜歡誰?我去問問人家姑娘。”
林廠長連忙擺手,有點糾結的說:“不,不是看上哪家姑娘,我是想問你,你想不想跟他談朋友。”
這回換到竇甫局促不安了,“我?我嗎?”
林廠長要說的話終于說出來了,他補充道:“就是你,小朱。那個、你是進廠最早的一批員工,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我兒子也大了,是時候找對象了,我就想著給他物色一個知根知底的人,你是什么想法呀?”
林廠長期待的看著竇甫,竇甫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她怎么也沒想到林廠長找自己來會說這樣的事。
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半天說不出話來。辦公室里安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林廠長也不催她,只是靜靜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竇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林廠長,這太突然了……我、我都沒做好準備,而且,我大林海好幾歲呢,怕是要辜負你的心意了。”她心里亂糟糟的,一邊是那筆誘人的獎金和表彰帶來的喜悅還未消散,一邊又被突如其來的相親提議攪得心慌意亂。
竇甫現在可沒有相親的心思,但林廠長也不好的得罪,她只能非常委婉的表達一下。
林廠長溫和地笑了笑:“我知道是有點突然,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我就是覺得你倆挺合適的,你踏實能干,林海雖然性子野了些,但人很實誠,心眼也不壞。你就當多一個選擇,好好考慮考慮。”說著,他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竇甫,“這是表彰大會的流程和發言稿,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盡管提。”
竇甫接過信封,機械地說了聲“謝謝廠長”。林廠長起身送她到門口,又叮囑道:“別因為這事有壓力,工作和生活都要兼顧,有什么想法隨時來辦公室找我。”
從廠長辦公室出來,竇甫的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這都鬧什么呀,真麻煩。
走回宿舍,天已經黑了。夜風一吹,她才發現后背都出了一層薄汗。
回到宿舍,秦嵐立刻湊上來:“廠長找你啥事?神神秘秘的。”竇甫把獎金和表彰的事說了,卻把相親的事咽了回去,只說廠長在工作上提了些要求。
躺在床上,竇甫翻來覆去睡不著。林海的樣子在她腦海里不斷浮現:在原主的記憶里,林海是個穿著挺時尚的,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說話帶著幾分痞氣的男生。以前見面也就是點頭打個招呼,從來沒想過會和他有這樣的牽扯。
雖然說竇甫穿越到這個身體里,其中有一項標紅就是要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并且給他送詩,但她覺得實在是有點麻煩,還是趕緊打探消息把任務完成,趕緊離開吧。
第二天上班,竇甫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車間。桑喬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看著她的樣子打趣道:“朱組長,不會是為了給我寫詩熬夜了吧?這可太讓我感動了!”竇甫沒心思搭理他,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桑喬不依不饒地在竇甫面前晃悠:“真的嗎?哎,我可是翹首以盼了一整晚,快給我看看吧?”說著就把手從褲兜里掏出來攤開,“快給我看看,我看看你這個大詩人寫的怎么樣?”
竇甫:“我還沒寫。”
桑喬:“……”
“那我剛剛問你,你嗯什么?”桑喬又被竇甫拿捏了。
“桑師傅,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在想事情,沒聽清你在講什么,不好意思啊……”竇甫撓了一下臉,不好意思的說。
“你……”桑喬翻了一個大白眼。
竇甫剛要開口哄他,車間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電流聲,緊接著傳來林廠長的聲音:“全體員工注意,立即到廠部禮堂集合,有重要通知。”此起彼伏的議論聲瞬間填滿車間,桑喬撇著嘴把手塞回口袋:“算你運氣好,吃晚飯之前必須給我。”
禮堂里人頭攢動,竇甫剛在后排找了個角落坐下,余光看見林廠長正在主席臺和幾個干部低聲交談,時不時往自己這邊看。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宣布兩件事。”林廠長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人群,“第一件,為表彰朱青寧同志見義勇為的行為,廠部決定授予她‘樂于助人獎’,獎金三百元,并于下周五召開表彰大會。”掌聲雷動中,竇甫聽見前排傳來起哄聲,是秦嵐和馬罐,他們十分有激情的鼓掌。
“第二件事,”林廠長頓了頓,“廠里準備在村子小河攤那邊成立一個新小組,大家也都知道,小河攤那邊的新廠房已經建好了,需要選拔骨干參與新項目。”他話音未落,臺下已經炸開了鍋,竇甫猛地抬頭,小河攤就是村里人打水喝的地方,這是一個打探消息的絕佳機會。
“經過討論,由桑喬同志領導擔任第一批員工的管理培訓。”林廠長的聲音壓過喧鬧,竇甫感覺心臟漏跳一拍,林廠長接著說:“全體員工都會由桑喬同志選拔。選拔上的,就會跟著桑喬同志一起去那里工作,工資和福利都會有上漲。”
下面的工人更熱情了,紛紛七嘴八舌的在下面議論。
秦嵐突然從鄰座探過身:“青寧?你想去嗎?”可竇甫顧不上搭理,滿腦子都是系統任務——要是能進新小組,說不定能更快完成任務。
秦嵐看她目光呆滯的樣子,伸手搖了一下她的肩膀:“哎!青寧,你想不想去啊?說話呀?”
竇甫回過神,“去,怎么不去,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呀。”
秦嵐朝馬罐說:“罐子,我就說她會去吧。”接著又問竇甫:“那你可要進桑師傅的組了,你不要現在的小組長位置了?”
“桑師傅又不是小組長,他是管理選拔我們的人,要是我能去,我也能重新再掙一個小組長當當,沒什么影響。”竇甫向秦嵐分析了一下情況。
“你說的也是,但是聽林廠長說去的可以漲工資漲福利呢!怕是競爭有點大喲。”秦嵐擔憂的說。
正思索間,身旁突然掠過一道黑影,桑喬不知何時擠到她身邊,故意湊近了壓低聲音:“朱組長,想進我的小組?要不要提前交首詩,給我留個好印象?”
“什么詩?”桑喬的話被秦嵐聽見了。
“沒什么,就是朱組長想讓我看看她寫的詩怎么樣?,讓我給他鑒賞鑒賞,提提意見。”桑喬解釋了一句。
竇甫覺得,人生在世,就要能屈能伸。
“我吃午飯之前就給你。”竇甫弱弱的說。
“好,那我等著你啊。”桑喬說完轉身與其他人交談起來。
秦嵐一直在觀察:“桑師傅一向獨來獨往,你倆什么時候成詩友了?”
“就前段時間的事情。”竇甫解釋。
“你想去新小組,那的確就該跟桑師傅打好關系。”秦嵐認同的說。
“好了、各位同志,”林廠長把音量加大,“今天要通知的事情就這些了,你們下去可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有意向的可以找桑師傅報名,他都會綜合考量的,那就這樣了,散會!”
竇甫從座椅上站起來,頭暈眼花,身子朝旁邊倒去,伸過來一只手,目測朝向是她的后腰。
傳說中偶像劇里的名場面即將發生。
竇甫眼前出現大塊大塊的黑斑,搞得她頭暈目眩,除了面如死灰地兩眼一閉,其他什么都來不及做。
桑喬下意識摟住了她。
桑喬剛把手樓上她的腰,就察覺她身體硬邦邦的,從頭到腳都寫著抗拒,手便一松,想起她頭后面的傷,又大發慈悲地去摟緊她。
朱青寧的身上有一股皂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