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風(fēng)鉆進(jìn)出租車后座，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酒局上那些銀行行長打太極的嘴臉還在他眼前晃悠，建球場的貸款審批已經(jīng)完成，抵押的資金即將解凍。

“師父，去鐵西。”

林樂風(fēng)搖下車窗，空調(diào)的暖風(fēng)讓他喘不過氣。

收音機里，黃健翔標(biāo)志性的破音：“沒有起錯的外號，只有起錯的名字！我們開場介紹過的未來之星，有著法國羅納爾多之名的本澤馬在下半場一開始便先聲奪人。多么漂亮的一次突破！他搶在于波和戴琳兩人關(guān)門之前，強行突破，完成射門，并取得進(jìn)球。”

“他奶奶個熊！”司機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我就說戴琳不行。鐵騎是怎么想的，把馮瀟霆送到法國去？要是馮瀟霆還在，這小子能這么囂張？”

林樂風(fēng)盯著窗外的燈火沒有接話，廣播里黃健翔的聲音平穩(wěn)下來：“盡管沈陽鐵騎占據(jù)著場面上的主動，但他們?nèi)狈σ槐蚱品朗氐募獾丁！?

“蘇亞雷斯呢？蘇亞雷斯救一下啊！”司機一邊喊著，一邊用力踩下油門，調(diào)大廣播的聲音。

熱爾蘭球場，不少球迷已經(jīng)開始退場。

這支被馬賽吹上天的東方球隊不過如此，他們踢的確實很特殊，但光是傳球是進(jìn)不了球的。

四比零，鮮紅的比分忠實的記錄著里昂的成果。

霍利爾搖搖頭，安排替補球員去熱身。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種枯燥乏味的比賽讓他犯困。

而在這時，蘇亞雷斯終于抬起手要球。

在他舉手的瞬間，王棟便將球送到他腳下。蘇亞雷斯觀察著防守，用腳弓輕推給回撤接應(yīng)的卡瓦尼。

卡瓦尼背靠著斯奎拉奇，在克里斯上搶的剎那，把球敲回給蘇亞雷斯。這是他們在訓(xùn)練場上演練過成千上萬次的配合，蘇亞雷斯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隊友在哪里。

他腳后跟一磕，足球從儒尼尼奧襠下穿過，王棟如幽靈般插上，迎著滾動的足球送出一腳斜塞，杜振宇在邊路拍馬趕到。

克萊克倒地滑鏟，鞋釘掀起的草屑濺在攝像機鏡頭上，導(dǎo)播連忙切換攝像機。

杜振宇將球踩住，在克萊克滑出球場之后，才將球掃進(jìn)禁區(qū)。

足球貼著草皮竄向小禁區(qū)，庫佩正要下地?fù)渚龋瑓s見一道黑色身影從克里斯身后閃出。

“蘇亞雷斯！”

伴隨著黃健翔的呼喊，蘇亞雷斯像條泥鰍一般從兩名中衛(wèi)之間滑過，左腳足弓輕輕一端。

球網(wǎng)顫動的聲音被四萬人的驚呼淹沒。

霍利爾捂住了自己的心臟，顫顫巍巍地從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藥片。

“連續(xù)四十七腳傳遞！從于波傳球開始，沈陽隊完成了四十七腳連續(xù)傳球。”其實黃健翔也不清楚這次進(jìn)攻到底有多少腳傳球，但不影響他激情十足的解說，“他們幾乎把足球傳進(jìn)了對方的球門。”

高鴻博伸直了雙臂，為自己的球員鼓掌。

完美，這就是他們想要踢的足球，他們所有人追求的足球。

蘇亞雷斯從球門里抱出足球，推開阻攔的庫佩，向中圈跑去。比賽還沒有結(jié)束，他已經(jīng)找到了通往勝利的鑰匙。小跑回中圈時，他甚至沖本澤馬抬了抬下巴。

本澤馬恍惚間，甚至覺得自己才是落后的一方。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沈陽鐵騎的進(jìn)攻如同被擰開閘門的洪流。

他們不再滿足于后場倒腳，而是在對手被催眠的昏昏欲睡之后，驟然提速。王棟和劉建業(yè)在中場連續(xù)一腳出球，博格巴突然前插接應(yīng)，而蘇亞雷斯則化身幽靈，在斯奎拉奇與克里斯之間的縫隙反復(fù)折返跑動。

熱爾蘭球場的噓聲逐漸強烈，里昂竟然沒法在對方腳下斷球。近三分鐘時間，沈陽鐵騎來回傳球，里昂的球員只能就那么看著，就像是一個無能的丈夫。

霍利爾吃過速效救心丸之后，感覺好多了，來到場邊招呼著球員上搶。

可里昂球員貿(mào)然上搶，就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guān)。

沈陽隊又一次開始提速，里昂的防線開始扭曲。

儒尼尼奧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剛想指揮蒂亞戈補位，王棟的貼地直塞已穿透三人防線。

卡瓦尼背身扛住克里斯，腳后跟輕輕一磕，蘇亞雷斯斜刺里殺出，左腳推射被庫佩用指尖堪堪擋出底線！

“他們怎么突然...”霍利爾想不明白，對手上半場渾渾噩噩，下半場卻突然發(fā)起了犀利的反撲。

比賽第87分鐘，本澤馬罕見地回撤到中圈接應(yīng)。

這位法國新星此刻像個孤獨的牧羊人，沈陽隊的后場倒腳讓里昂連觸碰足球都成了奢望。

圖拉朗、蒂亞戈等防守球員成了幸運兒，他們可以在防守時踢一會兒球。

轉(zhuǎn)播鏡頭掃過看臺，奧拉斯正用西裝袖口擦拭額頭。四萬主場球迷的助威聲早已稀落，取而代之的是每一次沈陽傳球時集體倒抽的冷氣。

加上補時，比賽還剩下不到兩分鐘時間。

杜振宇在邊路接球，他假裝傳球，突然將球一捅，從外線生吃克萊克。克萊克反應(yīng)稍微慢了一拍，杜振宇的傳中已經(jīng)呼嘯著飛向小禁區(qū)。

斯奎拉奇拼命卡住卡瓦尼，伸腿解圍，足球高高地彈向禁區(qū)弧頂。

時間仿佛凝固，蘇亞雷斯在無人盯防的真空地帶迎球擺腿，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右腳腳背如鞭子一般抽中正在下墜的足球。

“砰！”

庫佩的撲救動作剛剛做出一半，足球已經(jīng)撞上了球網(wǎng)的左上角。網(wǎng)浪掀起，站在場邊的霍利爾下意識地退后了半步。

“天！外！飛！仙！”黃健翔的嘶吼炸裂在電波中，“蘇亞雷斯復(fù)刻了齊達(dá)內(nèi)的神跡！極致的傳控與最凌厲的終結(jié)，這就是沈陽鐵騎！”

導(dǎo)播在耳機里提醒道：“小黃，注意立場。”

黃健翔扯下耳機，胸中的激情熊熊燃燒：“蘇亞雷斯，永遠(yuǎn)的神！我愛沈陽鐵騎，沈陽鐵騎萬歲！”

比分牌刺眼地跳動了一下。

4:2。

蘇亞雷斯沖向角旗區(qū)，脫下自己的球衣甩向空中。攝像機忠實地記錄著，球衣緩緩飄落，斯奎拉奇癱坐在地上，身旁是呆若木雞的隊友。

熱爾蘭球場的終場哨聲響起，比分定格在4:2。

盡管里昂贏得了比賽，但整個球場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主隊球迷的掌聲稀稀拉拉，更像是禮貌性的敷衍，而奧拉斯早已鐵青著臉提前離席。

霍利爾站在場邊，目光復(fù)雜地望向沈陽鐵騎的替補席。

高鴻博正和教練組擊掌相慶，仿佛輸球的不是他們。

“見鬼...”霍利爾低聲咒罵著，轉(zhuǎn)身走向球員通道。他已經(jīng)能想到記者們在賽后的狂歡，中國人用接連不斷的傳球羞辱了不可一世的里昂。

林樂風(fēng)坐在出租車后座，收音機里黃健翔的解說聲音忽高忽低。

計價器跳動的數(shù)字早已超過車費幾倍，司機透過后視鏡偷瞄著這個中年男人。他的臉上寫滿了滄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比賽結(jié)束！雖然4:2落敗，但沈陽鐵騎用連續(xù)四十七腳傳球撕開了法甲霸主的防線，證明他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黃健翔的聲音越發(fā)響亮，“請記住今天，2006年的最后一天，中國足球在熱爾蘭球場翻開了新的一頁...”

林樂風(fēng)突然笑起來，從口袋里抽出幾張鈔票，丟到副駕駛，說道：“就在這兒停吧。”，他推開門，皮鞋踩在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沈陽再次下起了大雪。

林樂風(fēng)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喃喃地說：“瑞雪兆豐年，霜重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