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急于進城，沒工夫與他周旋。

見這人遲遲不道明來意，索性開門見山：“侯兄弟找我有何貴干？”

“看兄弟是個爽快人，我就直說了。”

侯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有些沙啞。

“這些日子大伙兒被妖族那群畜生折騰得夠嗆，死的死傷的傷。”

“活下來的人啃草根嚼樹皮，整日提心吊膽，連個安穩覺都沒睡過，這日子簡直比死還難受。”

說到此處，侯杰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他奶奶的，城里那幫龜孫子是鐵了心要當縮頭王八。”

“先前有人趁妖族不多時想溜回去，結果城門緊閉。”

“里頭的人不派援兵也就罷了，居然連自家兄弟都不讓進！”

羅毅眉頭微蹙，察覺此人情緒有些異常。

只聽他咬牙切齒道：“這鬼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兄弟們在外頭實在活不下去了，就商量著集結人馬殺進城去。”

“成了自然皆大歡喜，就算死在路上，也好過在這兒挨餓受凍！“

“你想拉我入伙？”羅毅直截了當地問。

“正是這個意思！”

羽林軍成員多出自王畿富庶之家。

若非家境優渥，也養不出這般健碩體魄與英挺相貌，想必從未吃過什么苦頭。

如今處境艱難又看不到希望，部分人滋生極端情緒，聚眾鬧事倒也不足為奇。

他們策劃沖擊城門，恐怕不單是為了尋求解脫。

無論成敗都能了結痛苦，多半還存著讓城里那些養尊處優之人也嘗嘗他們受過的苦頭的陰暗心思。

這樣一群瘋子若真闖進城去，若不能及時鎮壓，轉眼就會變成禍亂一方的暴徒。

與這般亡命之徒為伍，絕非明智之舉。

但城內的人閉門不出，這讓羅毅有些進退兩難。

他急著進城避難，若也被拒之門外……

更何況，妖族肆虐至今，人族竟連一次像樣的反擊都沒有。

他不禁懷疑，自己依靠人族收集血能的計劃是否要落空了？

倘若谷旗淪陷，妖族長驅直入人族腹地，那他豈不是徹底無路可逃？

“要不……混進妖族？可至少得先解決身上的追蹤祝福……”

“但風險太大了。”

妖族已經得到了前任的軀殼，萬一他們研究出辨別軀殼的方法，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王兄弟？”

“啊，抱歉。”

事關生死存亡，他一時想得出神，竟把侯杰晾在了一旁。

“無妨，兄弟考慮得如何了？”

“好吧，我加入。”

反正情況不妙隨時可以抽身，到時再另謀出路。

若能成功沖進城，引來禁軍鎮壓，只要趁亂扒掉衣服隨便找個角落改頭換面，就能全身而退。

不如先跟著這群人，看看情況再說。

“哈哈！我就知道王兄是條好漢！”

侯杰興奮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走，我帶你去見見弟兄們！”

出乎意料的是，這群所謂的“同袍”雖然衣衫襤褸、滿面塵灰，卻并非他想象中如侯杰一般的殘兵敗將。

相反，他們個個目露兇光，渾身散發著陰狠的殺氣。

而人群中央的兩人，更是讓羅毅隱隱感到一絲威脅。

“喲，侯杰，還真讓你小子撿到寶了啊！”

羅毅被侯杰帶到那兩人面前時，右邊那個絡腮胡大漢咧嘴一笑。

“喲，還真讓侯杰這小子給誆來了？”

侯杰撓著頭嘿嘿直笑。

絡腮胡一邊上下打量著羅毅，一邊砸吧嘴：“看著挺機靈啊，怎么就被這傻小子給忽悠來了？”

羅毅心頭一緊，隱約察覺事情不妙！

“行了，老張。”旁邊國字臉的壯漢出聲打斷，“別把新人嚇著了。”

他轉向羅毅解釋道：“算上你，我們現在有八十號人。”

“能用神通的一共有五個，其中我和老張是破城門的主力，所以會待在隊伍中間。”

壯漢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其他人想進內圈，就得拉新人入伙。”

“不過...我們今晚就動手，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多虧了王兄弟，我總算不用在外圍拼命了！”

侯杰滿臉堆笑，神情說不出的輕松。

羅毅一時語塞！

這特么不就是傳銷拉人頭嗎？

他這才發現這些人跟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本以為都是些亡命之徒，結果一個個比誰都惜命。

“當然，你要現在反悔也行。”

壯漢突然瞇起眼睛，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不過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弟兄們可都餓著肚子呢...”

說話間，周圍的人已不動聲色地圍了上來，堵住了羅毅的退路。

“你們...吃人？”

羅毅瞳孔微縮，著實有些意外。

壯漢聞言，咧開嘴露出猙獰的笑容，羅毅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牙縫里殘留的肉絲。

瘋子這點倒是和預想的一樣...

空氣瞬間凝固，只有侯杰顯得手足無措。

要是羅毅反悔，他就得重新回到最危險的外圍當肉盾。

“我加入。”羅毅說的輕描淡寫。

對他而言，站在哪個位置都無所謂。

以他的實力，這群人里能活到最后的必然是他。

更何況，追殺他的妖族隨時可能出現，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這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反而讓壯漢愣住了。

“呃...好，兄弟痛快！”壯漢干巴巴地擠出這句話。

其他人見狀也都悻悻地散開，假裝什么都沒發生似的回到原位。

侯杰見沖突化解，長舒一口氣。

他朝羅毅投去一個歉意的笑容，隨即又跑出去物色新的“下線”。

能多拉一個人入伙，他在隊伍里的位置就能更安全幾分。

羅毅則獨自尋了處安靜角落，閉目調息，為即將到來的行動養精蓄銳。

……

夜幕低垂，月色如水。

八十人的隊伍在夜色中靜默前行，本該嘈雜的人群此刻卻如同死寂的墳場般鴉雀無聲。

羅毅被安排在隊伍最外圍的先鋒位置，而侯杰恰好緊隨其后。

這個投機者終究沒能拉到更多替死鬼，不得不停留在危險地帶。

羅毅暗自冷笑。

在他看來，今晚這場行動注定是場屠殺，所謂的“安全位置”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隊伍在尸橫遍野的荒野上謹慎穿行。

所有人都默契地放輕腳步，連呼吸都刻意放緩。

雖然打著“殺出一條血路”的旗號，但若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城內，誰也不想白白送死。

夜霧中游蕩的妖族確實比白日稀少，這些嗜血的怪物也需要休憩。

但這短暫的安寧反而讓氣氛更顯壓抑，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