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蒲芋站在馬路邊等綠燈亮,沒有看見右側紅色轎車從遠處駛來。
碧藍天空下,路燈燈光照著她的頭發,細細的發絲,黃澄澄。
楊靄徊看見她想要靠在燈桿,但似乎擔心有污垢,就沒靠,而是望著天空,一彎纖月。
懷蒲芋擔心弄臟衣服,也擔心自己靠上去燈桿可能真就倒了,所以才站著。她喜歡把雙腿擺在前面靠在墻面、樹樁。
世界仿佛只有她一個人。楊靄徊從來沒想到孤單可以如此顯現,就像一種紙上的字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露出來。
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樣。懷蒲芋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衣服。
他在她面前停下,女生后退一步,濕紅的眼睛盯著他開門下車。他猜她第一反應一定是跑。
懷蒲芋太震驚,不知道該先問哪個問題。
楊靄徊拿著兩盒飯菜,問她:“你喜歡吃米還是面?”
“米。”難道要給我一份?她心里搖頭。
懷蒲芋把蓋澆飯遞過去:“我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拉面店,給你一份。”
他也是回族?不一定。懷蒲芋一邊想著拒絕的理由,一邊又很為難,她不吃的話該多浪費食物,浪費他的好意,最后伸手接過來。吃一頓飯,是她想了兩天的愿望。她會把錢轉給他。
“謝謝!”她真的不知道能說什么。
“我停一下車。”楊靄徊把車停在車位,看到女生還在燈桿旁邊就走過去:“我們去那邊臺階坐著吃吧。”
她點頭,整個人云里霧里。
懷蒲芋從包里拿出衛生紙打算撕一些鋪在臺階,但他把飯盒袋子撕成兩半,一半鋪在臺階,一半遞給她。
“謝謝。”
沒有別的詞了嗎?楊靄徊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沒事,快吃吧。”
茄子炒西紅柿,還有辣椒!懷蒲芋很喜歡吃茄子,長的,圓的。菜湯流進米飯,非常好吃。
楊靄徊買飯的時候看見一個客人要的茄子蓋澆飯霧氣繚繞,鮮艷美麗,香噴噴,瞬間決定也要吃茄子炒西紅柿,但他不是很喜歡吃米就要了一份面條。他媽媽喜歡吃米,所以便給女生要了一份蓋澆飯。
“多少錢,我把醫藥費和飯錢給……”她不得不找爸爸要錢。
“悠悠球轉動……”是那部悠悠球動畫片的歌曲!
楊靄徊站起來走出去幾步接了電話:“媽,我沒事,這邊有點事,早上就回來了。”
“嗯,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懷蒲芋想男生大概挺喜歡那部動畫片。
掛了電話,楊靄徊坐回原位繼續吃飯,確實很香。他狼吞虎咽起來。
懷蒲芋沒有繼續說,也開始吃飯。在學校里,她會挑周圍沒有人的桌子坐下吃飯,可今天太餓了,她沒管旁邊有一個陌生的男生,幾乎沒嚼就咽下去了。
楊靄徊突然覺得她像小孩終于吃到媽媽喂的奶,那么心滿意足。什么媽媽喂的奶!他心里輕笑。如果他回來遲的話,就浪費飯菜了。
“哎,你叫什么?”
懷蒲芋因為吃到辣椒想要打嗝立刻捏住脖子,他還以為她怎么了,緊張得站起來。
“你怎么了?”
懷蒲芋咳嗽幾聲才說:“沒事,我吃太急了。”
“你的水呢?”
“謝謝你,我已經好了。”
楊靄徊說:“喝點水。”
懷蒲芋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固執,就拿出礦泉水喝了一口。
空氣變得安靜,只有他們吃飯的聲音。
懷蒲芋心跳如鼓。
楊靄徊沉浸在茄子西紅柿湯汁里。他在宴席上只吃了點干果。
懷蒲芋和楊靄徊幾乎同時吃完,把飯盒扔到垃圾桶。
楊靄徊沒想到女生吃飯速度和他有的一比,大概餓急了。
“聽我說,所有的錢都是我自愿付的,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聽我說–
對你愛的人也要命令嗎?
懷蒲芋的心尖似乎滾燙溫暖又感覺冰涼舒服。她看著男生淺淺的酒窩,想到自己唯一的酒窩漸漸消失了。
“真的非常感謝你愿意幫我,而我雖然還不能幫你可至少要還錢給你。”
果然是人機。
“好,轉給我吧。”
天沒亮,懷蒲芋不能問爸爸要錢。她說:“對不起,請等一下。我的手機沒電了,等我回到宿舍再轉給你。你可以留下微–聯系方式嗎?”她想起他之前說過不加微信轉賬。當時她想的是只要掃付款碼就可以了,男生卻說不用加微信。有了電話以后總可以還錢的。
她以為我排斥加微信?確實有點,麻煩。不過,她真的很會察言觀色。楊靄徊這樣想著,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
懷蒲芋從包里掏出黃色彩筆,把號碼寫在衛生紙上。楊靄徊覺得她……有意思。但他把號碼中的15說成13。
“好了,吃完飯我有精神開車了,要回家了。你學校在哪兒?我載你一程。”
“你胳膊不是疼嗎?”
“對啊,右胳膊。但我用左手開車。”他眼睛像汪洋,翻涌光亮。
“哦……”他和爸爸一樣習慣用左手!懷蒲芋腦海里許多疑問。她想還是別問了,已經過去了。他人很好。
“走啊,我送你。”
“不用了,我一會兒坐公交。謝謝!”
“你手機不是沒電嗎?”
“對,沒電。”她心虛。
楊靄徊拉開副駕駛門。懷蒲芋想到網絡小說中的情節,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小時候的趣事。”
“謝謝你。”
她想問一只手開車真的沒問題嗎?有點回憶不出來司機是怎么開車的。
“其實,你應該叫代駕。”這有點危險。
“放心,不會帶給你危險。”
懷蒲芋點點頭,坐進去。
路上車輛稀少,有小小的三輪車拉著幾袋蔬菜。應該也是趕集吧。懷蒲芋不知道要怎么問爸爸要錢。他凌晨開著大眾三輪去集市占位賣菜,女兒卻問他要錢。可是又不能拖著不還錢。
“你學校在哪兒?再開下去可能就錯過了。”
“前面公交站停下就可以,我走一段就到了。謝謝!”她表情羞慚,落寞。
“請相信,我一定會還給你錢。謝謝你!”
擲地有聲的承諾。
楊靄徊停下車:“好,你受了驚嚇,好好休息。”
“嗯,再見!”
“天黑了,還是別在外面一個人待著。”
“謝謝。你開車小心!”
“快回去吧。”
楊靄徊踩了一腳油門遠去。
懷蒲芋坐在長椅上等公交車,想起沒有看車牌。
不重要。
她深深感謝男生幫助她。
霧白的彎月混在云團里,靜謐又調皮。
昨天明明說有雷陣雨預警,但看起來不會下雨。
她從包里掏出口香糖,嚼著嚼著看見大大圓圓的雨點傾瀉而至落在石磚、馬路。眼前長長的白電瞬息而過,雷聲咚咚嘣嘣,頃刻大雨傾盆。
懷蒲芋突然想起高中時每次不開心流淚的時候都會遇見雨。雨不是在回應她的淚水,只是隨心所欲,但她總算可以不必掩飾。
世界白茫茫一片,楊靄徊不斷用雨刷刷玻璃,看著窗外。他剛開出10km左右開始下大雨,想起女生說要走一段路才到校他轉動方向盤折返找她,想不通她為什么還在公交站。斜斜的雨束撲濕了她的頭發、襯衫、牛仔褲,她把包緊緊抱在懷里,也還是弄濕了。
懷蒲芋看見他時立刻揉了眼睛,他怎么又回來了?
“快上車!”楊靄徊催促,盯著她通紅的眼角和水霧霧的睫毛。雨中她的眼睛很美麗,凄美。
“沒事,這里有……”擋雨板。懷蒲芋知道他好心,可她不能讓對方誤會自己糾纏他,用心不良。
“你在等我抱你?”楊靄徊也看過一兩部網絡小說,刺激女生。
“沒有!”懷蒲芋憤怒地盯著他,好像把泡泡糖咽下去了。
“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但您不用再管我。很抱歉帶給您麻煩!”她想立刻跑開,但雨太大了。
又變成人機了。
楊靄徊笑意盈盈,沉默。他和她的肩膀都被雨水撲濕了。
“你喜歡淋雨?我也試試。很與眾不同吧?”
懷蒲芋不說話。最后還是開口:“請相信我不是欲擒故縱。您回家吧。”
他哪里那樣想了?冤枉!
“我是獵物?”
懷蒲芋無法解釋。
“上車,我都要感冒了。”楊靄徊拽著女生把她推進副駕駛座里。懷蒲芋沒再拒絕,心想這下對方真要輕視她了。
楊靄徊感覺頭重腳輕,夏天凌晨露水重,他在臺階吃飯著涼了,一張一張衛生紙抽出來擦鼻涕。
懷蒲芋很抱歉,只好沉默。她感覺臉上很燒,非常想睡覺,不禁懷疑自己發燒了,摸摸額頭和脖子,很燙。
“阿嚏–阿嚏!”
楊靄徊摁了摁太陽穴,讓自己保持清醒,轉動方向盤,聽見女生打了噴嚏。兩次,有人想她?他笑起來,忍住沒調侃。女生太較真了。
“你學校在哪兒?”
“過6個公交車站就到了。”懷蒲芋為自己說謊而羞恥,聲音很低,不清楚他會不會懷疑自己手機其實有電。
“什么?”
“六站后就到學校了。應該是直走兩站左轉再直走四站。謝謝你!”
不說您了?
楊靄徊知道她說謊了,但不想懷疑她的為人。不是因為他本就不要她還錢,而是他覺得她很驕傲,在不顧一切地守住驕傲千瘡百孔的防線。
懷蒲芋擔心把座椅弄得更濕直挺挺地坐著,為了平復內心的緊張,她望著窗外彈跳的雨珠。車內太安靜,她的呼吸逼得胸腔難受。
“沒事,你靠在椅背上。”
“謝謝。”她轉頭看向他,但沒變姿勢。
懷蒲芋心里滿溢喜悅,淹沒了緊張。
“我是懷蒲芋。”
璞玉?楊靄徊聽著女生語速飛快說了自己的名字。
“楊靄徊。”
懷?這么巧嗎?同一時間兩個人都有點驚訝,然后立刻否定了。同音不同字的漢字,指不勝僂。
“山東技師學院?”楊靄徊停下車。
“嗯。”她害怕在學校門口會被其他人看見誤會,又撒謊。《說謊這門藝術》也無法為她辯護了。
楊靄徊把后座的西裝遞給她:“避一下雨。”
“不用了,不遠,我跑回去不會淋濕。謝謝,再見!”
怎么可以披著一個男生的衣服呢?她倉皇,找開關開門,可是打不開。
楊靄徊越來越覺得這個女生不止呆板,更無意中變得……有意思。他把衣服扔給她按了開關。懷蒲芋再次嘗試,門開了,她拋下衣服跑進雨幕,都沒關門。她本來想對他說感冒了又得開車還是看看醫生比較好,結果也忘記了。
楊靄徊關上門開車去了齊魯醫院,正好碰到權泠淵,他是楊靄徊小舅的兒子,比他大一個月。兩個人小時候很親近,長大后卻變得疏離。楊靄徊一直想要和表哥親近,可是權泠淵對所有人都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看起來不想和任何人有關系。楊靄徊知道他是因為初中時自己的媽媽身患胃癌過世而走不出來,可也勸慰不了他。
他記得當時表哥沒有掉一滴眼淚,從墳上回來后每晚都整夜整夜做寒假作業。白天也只有中午才會睡覺,其余時間事不關己般出去打籃球。他的世界真的只有他一個人。所有親人都心疼他,可他討厭大家的憐惜–他媽媽再也不會叫他“權泠淵!”
“哥。”
“你來看病?還沒到時間。”
“快了。你還沒下班?”
“快了。”他不想多說。
權泠淵12點多換班后準備回家,卻看見吐到他衣服上的女生蹲在他的深藍車一旁。他打開車門,不想管閑事,但實在無法坐視不理,就問:“你還沒走?”
“是你啊,醫生。”商月箋驚喜,又羞澀。她突然來了月經,陣痛,弄臟了褲子,也不敢騎機車,就蹲在汽車旁希望見到一個女生幫幫她,結果見到了那位醫生。她猛然起身,一陣暈眩往后倒,權泠淵跨步扶住她。
他拍了拍女生,沒反應,判斷女生突然起身腦容量供血不足暈倒了,就抱起女生進了醫院。但沒想到女生因疼痛刺激休克了,十幾分鐘后才醒過來,還說:“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見?”。然后他就成了陪床。女生說自己一個人害怕,夜晚醫院陰森森的,他居然沒反對!權泠淵覺得不可思議。他剛從外面買了白粥和花卷打算給女生吃–她說疼得不想動!權泠淵感覺得到她在家里為所欲為。
商月箋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疼她,而弟弟長大不再與她爭鋒相對,對她的一切無理取鬧幾乎無視。所以她的確是弟弟口中的“霸王”,還從來沒遇到這樣的事情,差點撞人又被冷淡以對,又痛經。
她僥幸地想自己是病人,這位醫生大概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但當醫生真的答應的時候,她又意外。
“真的嗎?”
“假的。”
“別,一言九鼎。”
權泠淵看著女生蒼白的臉頰上小巧的鼻子有點想笑。她的雙眉之間有一個小小的粉點,化妝的嗎?
“你也很疑惑?”商月箋笑著問。
“沒有。”
“哦……我奶奶給我點的,她說她媽媽的媽媽小時候會在她媽媽的眉間點一個紅點,但我喜歡粉色,就讓奶奶給我點了粉色小點。”
“啊!你知道急診在哪兒嗎?”
權泠淵被嚇了一跳。
“我把一個女生嚇暈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沒撞傷?”
“沒,一個陌生的男生說女生只是昏迷,送她來了這家醫院,可我走錯地方了。”
“那應該沒事,等天亮了再去看她吧。”
“真的嗎?”
“真的。”
“只是……”
“只是?”
“你不認識那個男生。”
“他很帥,不會是壞人。”
權泠淵差點捧腹大笑。
“你說的對。”
商月箋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對對,你說的都對–不是反語嗎?
“睡覺吧。”
“謝謝你再次幫我。你是?”
“醫生。”
商月箋有辦法知道,不急。
權泠淵很意外自己沒有一本正經回答問題,仿佛在玩笑一樣。
楊靄徊看出表哥不自然,但問也沒用。
“方便開點感冒藥嗎?感冒頭痛。”
“行,不嚴重?”
“小問題。”
權泠淵帶他去買了一盒感冒靈顆粒:“什么時候過來的?”
“昨天。”
“右胳膊受傷了?”
“錯位了,應該很快就好。”
“去骨科看看。”
“沒事,我回家再說。”
“感冒還開車。去我家,我也要回去了。”權泠淵不想再管那個女生。
“哥,問舅舅好,我以后再去。今天要回去準備上班。”
“行,注意安全。姑姑姑父都好吧。”
“挺好的。你也是,多休息……想開點!”
“嗯,我這兒有塑料杯,接點熱水吃藥。”
“車上有礦泉水,我先走了。”他揮手。
楊靄徊一般不喝水就把藥咽下去了,今天似乎太嚴重,喝水兩三次才把藥吞下去。他搖了搖頭,倒車回家。
商月箋借了“醫生”的充電線給手機充上電一看一連串的語音、視頻、電話,還有QQ消息。她趕緊給媽媽打了視頻:“媽媽,我沒事。和朋友騎機車騎得太累,我就去她家睡覺了。”
“她,是女生,我說起過,就是物理很厲害的短發女生。放心啊。”
權泠淵打開門聽到了女生的話,感嘆人們說謊真的張口就來。他也是像吃飯一樣對病人說謊。
“那個,媽,她還在睡覺,我先掛了。不要擔心。”商月箋看見醫生進來掛斷了電話。
“謝謝。”她昨晚只吃了點炒菜,很餓。
看著醫生好像沒給自己買,她問:“你要吃嗎?”
“不用了,我等會回家。”
商月箋明白他的暗示:“我吃完就走,你快回去吧。對不起,耽誤你休息時間。”
“你的衣服……”
“我可以穿病號服回去嗎?我會洗干凈還回來。”
這不是更招搖嗎?病號服也不能隨意給人穿。
“等我一下。”
權泠淵問護士借了一條舊的休閑外套給女生遮住弄臟的地方。
“謝謝。”
“吃完飯你可以去門診大廳自助繳費機繳費。”
“好,知道了。”
“醫生,你記住我的名字了?”
“兩瓶藥157塊。”
“飯錢呢?”
“我先走了。”權泠淵轉身走出房間關上門。
商月箋又一次覺得丟臉,根本不該讓他幫忙買粥。
她給左雨書發信息,讓她來接她。因為她看著機車,不敢再跨上去。
左雨書性格文靜,但卻喜歡機車,常常和幾個男生比賽,毫不遜于他們,引得商月箋躍躍欲試,跟她學著騎機車。可惜這次她被驚到,起初仿佛沒有睡醒一樣還繼續騎車,可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膽小的商月箋不敢騎車了。
半小時后,左雨書來到商月箋面前。商月箋趴在她肩膀抽噎,左雨書只能聽清“醫院”“撞人”“疼得昏過去”這些讓人膽戰心驚字眼。商月箋突然想起左雨書昨天結婚,一定疲憊。
“雨書,對不起,你一定還沒睡醒。”
“不累啊,不要擔心。”左雨書拍拍商月箋的背子,安慰她不要哭。
“他們家人對你好吧?”商月箋聽雨書說那個人想要娶一個浪漫的妻子,而不是沉肅的女子為妻,他嫌無聊。但因為他爸媽喜歡雨書,相信雨書會是最適合兒子的女子,所以盼望著把雨書娶回家。
左雨書和他是多年校友,從來沒在一個班,卻因為住所在同一片區,坐公交上學時常常遇見,能認出對方。她聽說過很多關于顏岸的事情,比如和同學因為一個名字很好聽的女孩打架,甚至不服班主任勸架。但她也見到過他主動上前幫一個不會刷碼付車費、褲腿沾滿泥漿的人刷卡,拒絕那位大叔轉賬給他。
某次早晨,車上上學的、上班的人滿滿當當,她松開扶手想要調整一下書包的位置,太重了,壓的人不舒服,恰好司機大叔猛踩剎車靠站,即將摔倒時顏岸扶住了她的書包,她一下抓住扶手。她只是側眼瞥見黃色的短袖衣領,沒看見顏岸的臉,但她記得顏岸常常穿紅色、黃色的衣服。
當她知道他來提親時無比震驚,大為困惑,他難道也認識自己?即使認識,也不會來找自己。完全道不同不相為媒啊!她悄悄問媽媽,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同學,還一起工作過。她知道一定是兩家父母在撮合。
她看出顏岸篤定她不會答應,嘴角很得意,應該就是為了應付父母,這讓她很不舒服。他太過分,輕視自己!她答應了,爸媽很滿意,夸贊未來女婿談吐自然得體尊重長輩,很有眼色,能承擔家庭責任。
左雨書想,也許吧。
顏岸很不開心–難道我這么不出名?她僅僅看我的樣子就答應了?可他不能反悔,不然也太不是人了,父母會抬不起頭。
婚姻嘛,度日而已,無所謂。但非議難承受。他發現自己其實也是那么重視家族聲譽。王爾德不也懊悔侮辱了母親高貴的姓氏嗎?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左雨書開燈寫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