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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登青云

  • 黑天書
  • 納樓蘭
  • 4196字
  • 2025-06-15 23:24:32

次日一早。

萬卷書臺一二兩樓回廊之上,人滿為患。

那些道聽途說今日會有幾名新生聯(lián)袂登青云的稷下峰老生們,但凡沒有課業(yè)的,大都早早來此占了位。

這也是鴻都學(xué)宮歷年常見的風(fēng)景之一。

因為萬卷書臺所在的位置銜接稷上稷下兩峰,視野開闊。立身回廊憑欄眺望,霞光云海之中幻隱幻顯的青云梯好似天宮玉階,祥鳥靈禽往來振翅,可盡收眼底。故而此處回廊一直都是觀稷下峰弟子平步青云的絕佳之地。

除了萬卷書臺以外,十四座道觀堂的殿頂正脊上,也有不少人。

由于地理位置的視野局限性,導(dǎo)致無論爬上哪一座道觀堂的殿頂正脊,都只能看到青云梯的一段路程,或下千階,或中千階,或上千階。

無法盡覽,美中不足。

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有不少學(xué)宮弟子在開課之前,道觀堂殿頂正脊之上,道道背影排排坐,等待著主人翁現(xiàn)身。

今日登青云梯入內(nèi)院者有四。

付墨生,南宮術(shù),張角,時節(jié)雨。

折書雖同樣被逐出幻境考核,但修為并未達到內(nèi)院靈臺境的要求,故而不在名單之內(nèi)。

此時的折書,與那些想要近距離一睹新生翹楚風(fēng)采的老生們一樣,守在青云梯三千玉階下,遠遠瞧見付墨生走來時,踮起腳尖,揮了揮手。

“快看,付師兄來了。”

“付師兄。”

“付師兄……”

“他就是付墨生?那個幻境考核中連破三境的家伙?”

“聽聞連方老大都敗在了他手里。”

“前些日子學(xué)宮不是傳言說有對白身兄妹借入學(xué)之名蹭吃蹭喝,是他么?”

“付師兄天縱之資,顯然是有備而來。所以才會堅定不移選擇熒惑觀。造謠之人,鼠目寸光了。”

“付師兄以百年罕見的破境速度直達靈臺,就是對流言最有力的回應(yīng)。”

“說得對!”

……

一些與付墨生尚無一面之緣的老生們又開始議論不休。

付墨生已經(jīng)習(xí)慣。

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與品評,他徑直走向折書。那個等待他的女孩。

兩人站在一起,惹來無數(shù)歆羨。

也不知是羨慕付墨生得了孔丘名門、學(xué)宮第一美人的青睞,還是羨慕折書得了連破三境的修行天才垂青。

總之郎才女貌,羨煞無辜。

而反觀付墨生與折書,兩人依然無話。

因為周圍學(xué)宮老生們已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完了。有他的心語,也有她的心言。

微笑聆聽就好。

沒過多久,南宮術(shù)來了。

付墨生昨夜回到‘熒惑二十三’時,已經(jīng)極晚,南宮術(shù)卻是徹夜未歸。故而清晨兩人才未同行。

小術(shù)這幾日除了偶爾去萬卷書臺翻書之外,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煩疴亭,鬼神畫壁前守著。即使明知太虛幻境的考核不會這么早結(jié)束,還是日日都去守望。

對諸葛離的關(guān)懷,倒有點像是‘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了。

操碎了心。

也因為他的低調(diào)和外界看起來有些古怪的行為,導(dǎo)致不少稷下峰外院弟子越來越不敢對其有過多談?wù)摗?

這其實更多都是托稷下峰外院第四,陸東山的洪福。起初與一眾外院師弟們談?wù)撈鹉蠈m術(shù),還只是吹噓其境界高深,前途無量。說似這般年紀的龍門境,只要在學(xué)宮規(guī)規(guī)矩矩修行,熬到下一次山河樓開啟,驚龍榜幾乎是囊中之物,板上釘釘。

然而說著說著,就變了味。

陸東山為了自己千辛萬苦在稷下峰一眾師弟妹面前樹立的偉岸形象不倒不滅,‘不得已’在提及南宮術(shù)時,添加了些許色彩。

都是一些凡夫俗子不配用的詞匯。例如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喜怒不形于色,甚至連裴鳳樓的標簽‘孤僻怪異’也被他借用,就差貼在了南宮術(shù)的腦門。

總而言之,這些謠傳只秉承一個宗旨理念。

非是他陸東山不堪一擊,實在是南宮術(shù)太過強悍……

相比付墨生、折書、和南宮術(shù)的光彩,原本最應(yīng)該受到萬眾矚目的張角和時節(jié)雨兩人,此刻在稷下峰老生眼里,無疑顯得有些暗淡了。

論樣貌氣質(zhì),折書傾國傾城。

論境界,比不上南宮術(shù)。

論天賦,更無法與付墨生相提并論。何況這二人背靠大宗,頗有來歷,靈臺境界不是應(yīng)該的嗎?有何值得驕傲之處?

小天星張角和時節(jié)雨站在三千青云玉階之下,前者側(cè)目,遠遠朝付墨生幾人看了一眼,眼底劍芒,不加掩飾。

“付大哥。”

“嗯?”

“你要小心張角那兩人。”折書感受到那目光的銳意逼人,柔聲提醒。

付墨生微笑點頭。

而后目光回敬,隨時奉陪!

就在此時。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自青云梯盡頭、稷上峰傳蕩而至,宣告著稷下峰弟子,登梯開始。

緊接著仿佛仙人揮袖般,青云梯上繚繞的云霧大陣轟然朝兩側(cè)云海退散。

三千青玉階完完整整地展現(xiàn)在無數(shù)學(xué)宮弟子眼前。

小天星張角與時節(jié)雨率先登梯而上。

“走吧。”

南宮術(shù)緊隨其后。

付墨生點了點頭。臨走前看了折書一眼,而后比南宮術(shù)落后一步,拾階而上……

鴻都學(xué)宮由外院通往內(nèi)院稷上峰的青云梯,并非普通的云梯。三千青玉階,靈臺抗山岳。這是一座大陣,用以測驗學(xué)宮弟子靈臺的堅韌程度。

只有成功登頂?shù)撵`臺境,才會真正被內(nèi)院認可。

學(xué)宮歷史上,登青云而失敗的案例并不在少數(shù)。那些弟子通常只有一個下場,便是靈臺破碎,跌回苦海潛心重修。

如今的外院前十里,好像就有一位曾在青云梯折戟的老生,靈臺破碎后,一蹶不振許久,若非方青霄耐心開導(dǎo),助其走出泥潭,恐都無法重返稷下峰前十。

當(dāng)然學(xué)宮設(shè)下這種考較的本意并非刁難學(xué)子。

而是一種提醒。

大道修行,當(dāng)一步一個腳印。投機取巧,急功近利,都使不得。

付墨生登階而上,已開始感受到一股壓力,滲入冥頑直壓靈臺而去。就好像苦海之上驟然黑云壓城,天穹低垂,讓人沉悶地透不過氣。

他相信南宮術(shù)也有這種感覺。而且承受的壓力,只會比他更為強烈。原因很簡單,苦海內(nèi),‘龍門’在‘靈臺’之上。

俗世有句話,叫天塌下來的時候,個子高的人頂著。如果兩人身處同一玉階,承受相等的壓力,那么‘個子高’的龍門定然會比靈臺更為難受。

但也僅限于難受而已。目前這種程度的威壓,對付墨生和南宮術(shù)來說,距離承受的極限,還有一段距離。

更何況此時兩人抬頭,張角和時節(jié)雨的背影已漸漸沒入霧海里。

“咱們也快些吧。”付墨生說道。

隨后兩人開始蓄力奔跑。

兩道殘影,一道黑紅,一道青墨,猶如長虹,又似逆流星,沿著三千玉階飛馳而上。

萬卷書臺回廊與數(shù)座十四觀道觀堂殿頂正脊之上,響起無數(shù)驚呼與嘩然。

付墨生卻什么也聽不到,耳邊只有呼呼風(fēng)嘯。

無暇去觀賞青云梯兩側(cè)山崖奇景,也極少抬頭去看來往翱翔的仙鶴靈禽,他的眼睛緊盯著前方,目標堅定。

青云梯下千階已過。

兩人的速度雖未有明顯減緩,不過靈臺所承受的壓力卻開始數(shù)倍增加。付墨生也不再是氣悶的感受,而是沉重。

冥頑之內(nèi),靈臺異常沉重,好似壓了無形的千斤巨石一樣。讓他每一步奔襲而出,都要消耗數(shù)倍于之前的熒惑氣,苦海之內(nèi)更是浪潮洶涌,翻騰不休。

中千階又過。

付墨生已能看到張角和時節(jié)雨的背影,前方兩人的速度明顯開始驟減。也是從此刻開始,付墨生與南宮術(shù)如負山岳。

一腳踏在兩千零一階玉梯之上,靈臺一沉,山岳壓背,付墨生眉頭一皺,竟在玉階之上留下了不淺的腳印。

這忽地一頓。

看得學(xué)宮眾弟子無不屏息凝神,緊張起來。

萬卷書臺三層四層樓的回廊之上,稷上峰內(nèi)院弟子也在觀望。甚至更上層,有灰袍道師、青衣鎮(zhèn)山奉,連同個別十四觀主,都在遠遠眺望。

湊個熱鬧。

學(xué)宮大人物要湊熱鬧,自然是有熱鬧可湊。

就在付墨生速度一頓的瞬間,他猛然察覺到危險。一柄白色飛劍悄無聲息破開云霧,偷襲而來。

付墨生心下一凜。

白劍勢均,這是張角的佩劍。

“卑鄙的家伙!”

付墨生雙手握拳,眼中猩紅之色浮現(xiàn),血霧縈繞。若非折書先前提醒,令他一直有所防備,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恐怕此刻難躲這陰毒一劍。

要知道,此時的他正處在中千階通往上千階的轉(zhuǎn)折階梯之上。靈臺與身體毫無防備遭受雙重山岳壓制,令他奔掠的速度都不得不為之一頓。

故而這一瞬間,他幾乎傾注了全部心神。《血刀訣》自行運轉(zhuǎn),調(diào)用氣機修為,力抗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威壓,以求能夠穩(wěn)住身形。

而那張角一路隱忍,選擇這時候出手,不可謂不絕。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一招得手,中劍之人登青云梯功虧一簣不說,靈臺也極有可能會因為承受不住如山的壓力而頃刻崩潰。

而他呢?不用殺人便能輕松解決對手,就算事后學(xué)宮追究起來,也不好問責(zé)太重。畢竟鼓勵弟子之間相互切磋較量而禁止殺人,原本就是學(xué)宮宮規(guī)。

這一步算計,真是歹毒至極。

千鈞一發(fā)之際,付墨生額頭浮現(xiàn)殷紅印記,兩根噬心藤竄出,其中一根饕餮面孔張開大口,將那飛劍噬咬而住,另一根噬心藤赫然游曳至十?dāng)?shù)丈外,朝張角穿心而去。

小天星張角亦是早有準備,黑劍守目同樣藏在云霧之中,不過卻是護身之用,此刻飛射而出,旋繞周身,劍尖直刺饕餮之口。

一擊無果,反守一招。

張角也是極為果決,并不戀戰(zhàn)。控制著白劍勢均掙脫噬咬,沿著青云梯飛回身旁,化作一道銀白流光在身遭飛旋不停。

而他則宛如無事人一樣,繼續(xù)沉默登梯。

“實力遠超想象!”時節(jié)雨轉(zhuǎn)頭看了眼神色冰冷的張角,有些感慨說道。

“的確在意料之外。”張角開口。

這一劍,為試探付墨生破境后的實力。結(jié)果出人意料。付墨生不但接住了,而且還有余力反守為攻。

這讓他訝異,也更加堅定了他的必殺之心。在西千重洲,凡十六劍宗劍修所在,不容許有這般潛力非凡的熒惑觀魔修存活。鴻都學(xué)宮又如何,保得了一時,保得住一世?

付墨生并不知道此刻他已被劍修張角列入了早晚必除的死亡名單。他只知道決不能讓那個暗箭傷人的家伙如此輕描淡寫一揭而過。

他周身氣機震蕩,一陣一陣,猶如擂鼓蕩音波。

他抬腳邁上了兩千零一階,然后保持著平緩的速度,再度拾階而上。與此同時,那根被掙脫掉白色飛劍的噬心藤并未放棄進攻,剎那伸出十?dāng)?shù)丈遠,與張角的‘勢均’白劍纏斗在了一起。

這還沒完。

付墨生額頭殷紅印記還未散去,又一根噬心藤緩緩探出,張開饕餮巨口,如黑龍出海,目標張角心臟。

張角已無飛劍,面對噬心藤的糾纏,為不影響登梯速度,只好施展兩袖青蛇,名劍氣凝如實質(zhì),自雙袖之中竄出,與第三根噬心藤針尖麥芒,互不相讓。

只不過這種應(yīng)對之法,加劇了他苦海之中名劍氣的消耗。

為此,張角不得不加快登梯速度。

還有數(shù)百階,便能登頂。

付墨生又豈會讓他如愿?

第四根噬心藤又出。

張角應(yīng)無可應(yīng)。

開始承受靈臺與身體的雙重威壓,施展身法在青云梯上左閃右避。僅僅數(shù)息,已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體內(nèi)名劍氣損耗極快,危機感遍襲全身。

張角惡狠狠地盯著玉階之下。內(nèi)心一陣掙扎后,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暫避鋒芒,抬頭望云梯盡頭,距離登頂更近了。

時節(jié)雨見張角疲于應(yīng)付,也是一步止停,回頭向下望去,目中寒光凜凜。

南宮術(shù)卻是平靜開口,“要不,咱們也試試?”

時節(jié)雨瞇了瞇眼。

以靈臺戰(zhàn)龍門?他還不至于糊涂。沉默片刻,收回視線,重新登梯。

“學(xué)宮弟子之間,允許切磋,卻禁止鬧出人命。”南宮術(shù)看了眼付墨生,提醒說道。

“我知道。”付墨生答道。

然后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殺人的心思,但……內(nèi)院的話,他還是不要進了。眼不見,心不煩。”

第五根噬心藤倏地探出,劍修張角被撕咬掉一條手臂,自青云梯第兩千九百九十階上,跌落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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