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如流星般飛射而下。
落下的同時,付墨生揮動天下淵,使出了那招‘萬古同寂’。
枯寂之色仿佛自畫軸中央燃起的火焰,以付墨生為中心朝四周波及,呼吸之間便籠罩了觀音廟門前寬闊的場地。
方青霄沒有避開。連同女璇璣,白小山等人也沒能幸免,神情駭然,被這無色界吞噬。
周圍瞬間枯寂無聲。
雨水落下的軌跡在無色界內清晰可見,猶如放慢了十倍百倍,最終趨于靜止,懸于半空。
那猛然墜落的巨劍劍尖觸及了無色屏障,而后沖勢驟停,寸步難進。不過那劍并沒有放棄目標,它開始旋轉,企圖鉆破這層薄如蟬翼的界壁。
苦海枯竭的付墨生抬頭望向那柄巨劍,雙頰之上,已汗如雨下。
他走不出。
方青霄動不了。
他們均無招可施。
只能眼睜睜看著巨大符劍與萬古同寂相互較量。
一矛一盾。
忽然之間,一道裂縫乍現。無色屏障好似破碎的河水冰面,霎那間布滿裂紋,而后轟然崩碎。
巨劍勢不可擋,刺入光牢。
定格的雨水重新啟動人生軌跡,落向大地。
一聲轟響。
廟門前的寬闊場地出現了一個深坑。只見那巨劍斜斜釘入坑中,而后散若零星。
眾人屏息凝神,數十道目光死死盯著深坑。
夜雨敲打著地磚,大珠小珠落玉盤。而落到深坑之中的那些雨水,就像被泥土吞噬,無聲又無息。
付墨生躺在深坑里。沒能完全躲開巨劍來襲,右腹腰間被巨劍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痕跡,整個人險些被巨劍攔腰斬斷。
他已經奄奄一息。
“死了?”白小山走到方青霄身旁,面露疑惑。
方青霄看不清深坑里的情況,望氣術無氣可望,故而他也無法判定付墨生是死是活。
“應該還有點氣兒。如果真的喪命于此劍之下,會直接化作虛無淘汰的。”陳羨陽說道。
“管他死沒死,反正這一場,方老大勝了。”白小山拍了拍方青霄肩頭。
后者長長舒了口氣,沒有說話。
“付師弟以苦海中境對苦海上境,而且還是咱們稷下峰外院第一,能戰斗至此,已是雖敗猶榮。”這一戰看得王林熱血沸騰,由衷欽佩。
初鴻與裴鳳樓四人從廟門前沖了下來,跑到深坑邊緣。
南宮饒先與沈月姐弟也紛紛湊上前查看。
幾位老生同樣圍攏而來。
而付墨生卻是沉寂片刻之后,毫發無傷站了起來。
非但如此,他枯竭的苦海重新變得充盈無比,仿佛海水滿溢,掀起層層浪濤。沒有人知道,此刻在他冥頑苦海之中,有座巨大的靈臺宛如海底山岳,緩緩浮出。
方青霄難以置信瞪大眼眸。
望氣術之下,付墨生的修為節節爬高,一舉突破了苦海巔峰的瓶頸,直到靈臺。
“他破境了?”
“又破境了?”
“靈臺境!”
“怎么可能?”
“這個怪物……”
驚呼聲不絕于耳。
付墨生卻像是屏蔽了外界一切般,雙眼猩紅,只冷冰冰盯著方青霄。
他的眼里只有方青霄。
他淡淡說道,“勝負未分,再行來過?”
所有人齊齊看向方青霄,這位稷下峰外院第一無奈苦笑,“不打了。付師弟破境如家常便飯,為兄心服口服。”
白小山閉口不言,無話可說。
初鴻高興地跳了起來。
諸葛離輕搖羽扇,速度漸漸歡快。
裴鳳樓與暮成雪相視而笑。
南宮饒先目光侵略,心想時隔多年,鴻都學宮除了那位登上扶搖青天榜的家伙之外,終于又出現了一個妖孽。
兩日破三境的妖孽。
與天下魔修似有世仇的沈月、沈流云姐弟,看向付墨生的眼神,宛如在親眼見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崛起。情不自禁暗中握拳,殺機隱隱泄漏。
非常觀異修,于玄眼神飄忽不定。已開始獨自斟酌,是否需要更換陣營。
方子敬自言自語,“師兄啊師兄,你又多了一位可怕的對手。”
他口中的師兄,當然不是指在場的那些老生,而是先前被逐出幻境的小天星張角。思慮及此,方子敬抬頭望天。
深坑邊緣,大家伙兒一起望天。
滿是期盼。
“怎么還不來!”
“光牢呢?”
“快把我哥帶走。”
無盡夜空里,濃濃的烏云形成了旋渦,隨著雷聲霹靂,落下一道金色光柱,罩在深坑,將付墨生傳送而走。
沒來得及留下一句交代。
付墨生沖霄而上,只能嘗試喊了一嗓子,也不管初鴻幾人聽不聽得到,“你們記得收戰利品!”
……
也是在這一夜。
曲水流觴橘子林里,宴客帶領五十多位名劍觀新生劍修共同出劍,舉眾人之力,破陣而出。
敗者歸來。
……
……
付墨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外界三日之后。
三日前,他被直接傳送到稷下峰桃花川的居舍樓中。瞧見了自己和初鴻的包袱,便知是熒惑二十三樓。
他先是盤膝而坐,進入紫府仙殿之中穩固境界。摘畫,并吸收仙殿裂紋之中溢出的修為。
果不其然,他又獲得了兩種手段。
一則是泣血錄再度進化。除了可以凝聚血刺近身戰斗,抽血制傀外,又解封了另外一種能力,一部《血刀訣》,衍氣術和蘊氣訣相結合的完整神通。
二則,他發現眉心處多了一枚火紅印記,狀似禾苗。心意稍動,那印記便會浮現。再一念,十根噬心藤自眉心游曳而出,沿著房間四周如妖藤攀爬,最長竟可觸及三十丈遠。而除了噬心之外,這些藤蔓似乎還可悄無聲息進行播種。
熒惑種子,微如塵埃。
凡中魔種之人,必受其所控,淪為戰爭之俘。
相比于死物般的傀,俘則更為高級。因為無需傷人性命便可操控,擁有自主意識而且靈活,除非使用特殊手段探查,否則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就連那被種下魔種之人自身也難以察覺。
“還真是徹頭徹尾的魔頭啊……一點兒正大光明的神通也沒有。”
付墨生無奈感慨。
泣血錄凝血為刺,抽血制傀。
血刀訣遇血而勇。
噬心藤吞心換面。
如今又有熒惑印記種魔種。
更加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從摘除那些人性畫像之后,自己對諸多事物的看法,心境和思維,都產生了不小的改變。
仿佛有一種魔念,在開始試圖左右自己的情緒。
而部分人性,似在消失。
照這樣修行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徹底淪為人人喊打的真正魔頭了。
帶著絲絲憂愁,心神俱疲的付墨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