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墨生、初鴻、折書、宴客、暮成雪、諸葛離、南宮術。
七人坐在人群,隊形整齊而安靜。似乎與周圍眾學子的喧鬧閑聊以及東倒西歪格格不入。他們昂首望著煩疴亭,確切地說,是在望著裴鳳樓。
裴孤神視線投去,看到那些年輕而真誠的面孔,略為動容。這位傳聞里極其怪癖的神衍觀觀主眼角不可查覺浮現些許笑意,低頭輕啜了口茶水,“去吧。”
裴鳳樓再度執禮。
在宴客與暮成雪之間,空有一張蒲團,裴鳳樓知道那是為自己而留的。
落座之后,裴鳳樓不經意與暮成雪對視了眼,后者正用眼角余光輕輕瞥來,兩人視線相撞,暮成雪明顯有點兒慌張。
似有頭小鹿在心室里亂撞,不由臉頰微紅,露出一抹羞赧之色,收回視線,悄悄低下了頭。
裴孤神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肅靜!”
簡單而平常的兩個字,卻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神力夾雜其中,煩疴亭前偌大一片坐照臺廣場,新生們瞬間啞口無言。
倒不是他們多么乖巧順從,而是即便想要張口,也無法說出一個字來。故而一個個憋得面紅耳赤,眼中驚駭難掩,漸漸坐直了身軀,齊齊將目光投向煩疴亭。
“這就是神景修為的手段么?”
新生們忍不住想著。
裴孤神蔑笑一聲,‘肅靜’二字的威力悄無聲息解除,眾新生們的面紅耳赤得到緩解,但卻再沒有人敢挑戰權威,以身犯險。全都像是待宰的羔羊,本本分分地坐在蒲團上,準備聆聽教誨。
“學宮第一課有兩大要點,是歷屆弟子入山必須要宣貫的內容。即修行,與正邪。”裴孤神站起了身,負著雙手,視線從坐照臺上由前到后一掃而過,然后用一種南客洲慣有的口音,開始了長達五個時辰的滔滔不絕。
新生們的噩夢,開始了……
裴鳳樓要求坐在人群聽課,其實心底自有盤算。好不容易交了些朋友,他可不想沒處幾天,就被學宮坑走了。
趁著自家老子在煩疴亭口若懸河的間隙,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小小字條,分別以拇指和食中三指攤開而閱。
暮成雪注意到裴鳳樓的細微動作,好奇朝對方手中看了眼。裴鳳樓便順勢將字條遞了過去,后者嬌嫩的臉上帶著疑惑,搭眼瞧去,見字條上寫著:“稍后記得裝睡,但不要真睡,學宮針對新生的真正考核,要開始了。”
美眸微挑,暮成雪眼底帶著問詢和不解之意轉頭看向裴鳳樓,后者眉目傳意,接過字條,又傳給正專心聽課的宴客手上。
八人陸續傳了一遍。
但卻對字條提醒的內容,滿頭霧水。
付墨生也是眉頭微皺,心想:“真正的考核?莫非白日里的測試,只是幌子嗎?可裝睡又是什么意思?與考核有關?”
他轉過頭看了小丫頭初鴻一眼。發現初鴻正在微微合眼,小雞啄米。小丫頭的嘴角還伴著笑意。
“這就開始裝了?”付墨生見初鴻假裝困意來襲的模樣,被小丫頭拙劣的演技逗得有點忍俊不禁。
折書也是美眸含笑,靜靜看著初鴻表演。
宴客有點不信邪,偏偏不以為意,“不睡又能怎樣?”他繼續凝神靜聽神衍觀主的奇葩思路。
是的,煩疴亭里這位神衍觀觀主,講課的思路堪稱清奇。沒有半點兒邏輯可言,完全就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還很跳躍。
他終于有些理解,為何建成后的百尺閣與最初的期許會有那么大的天壤之別了。
“合著裴鳳樓的老子,說話是不過腦的呀!”
宴客不禁想著。
……
在新生聚集聆聽入山第一大課的時間里,學宮里的老生也沒閑著。被各位傳道師與坐堂先生根據今年新生的實力評測情況而精心挑選的老生們,此刻都匯聚在神衍觀的道觀堂中,全副黑衣蒙面,刀兵攜身。
他們整裝待發,似在等候命令。
“聽說今年新生里,有幾個難啃的角色。修為最高的,是一個腰插牧笛,名叫時節雨的家伙。修行時令觀,靈臺境,據說來自東扶搖洲。”有人說道。
“靈臺境?天賦不俗啊……看來通過這次考核后,可以直接進入稷上峰了。”
“現在說這些,未免為時過早。要進入稷上峰成為內院弟子,那也得熬過這場考核才行。若是一不小心陰溝里翻船,笑話可就大了!”
“那看來,這位時節雨就只能交給柳師兄親自出手了。”
一身黑衣的柳宗白聞言冷笑:“區區時令觀,十四觀中殺力倒數的存在,即便是靈臺境,又能翻出什么浪來?”
“柳師兄言之有理。”
“我覺得大家伙兒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這次太虛幻境,是山長大人親自入鬼神畫壁捏造,內有乾坤,危機重重,天時地利來說,我們并不占據優勢。”正是先前帶領付墨生三人挑選居舍的外院弟子王林說道。
“而且這次新生之中,除了時節雨,還有驪山君子堂的少年畫甲楚南昭,西都昆侖境的小天星,以及女璇璣南宮饒先……這幾位都是苦海境界,入學宮之前受教于西千重洲各大宗門,絕不容小覷。”方青霄見諸位同窗有些驕兵,恐落入敗局,不得不開口附和王林說道,“這還只是新生表面上的力量。
另外我聽聞,今年新生白身之中有一對兄妹選擇熒惑觀與混沌觀,他們真的只是為蹭吃蹭喝?還有裴鳳樓那小子,咱們在山上山下雖然與他打過不少交道,可誰也沒見過他出手,畢竟是裴觀主指定繼承衣缽的家伙,入山評測破冥初境,有沒有隱藏修為?這都是未知之數……
我希望各位莫要自視過高。這次考核雖說是針對新生,但對我們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歷練。若真的老馬失了蹄,栽在這群新生手中,日后在學宮,我們可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方青霄作為稷下峰外院第一,所說的話自有幾分份量。此刻神衍觀道觀堂內,一眾稷下峰老生,紛紛執禮稱是。
當然也有口是心非的家伙。想著“有內院柳宗白和萬姑蘇兩位靈臺境坐鎮,區區新生,何足道哉?”
只不過礙于方青霄身份地位,不敢反駁罷了。
道觀堂大門被突兀推開。
一位負責傳遞訊息的黑衣老生縱身躍入:“各位,好戲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