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完一整缸水的沈如林已經累趴在了榻上，沐池雅給她按著小腿放松，若不是書院規矩嚴，她定然要和她一同挑水的。

可是沐池雅不明白，問她：“從未見過院長體罰挑水的，通常都是抄書禁閉，我們都是貴族小姐，哪做過什么粗重活？”

沈如林嘆著氣，“我也想不通！”

一天都已經這么累，再這么下去還得了？

隨便扒了兩口飯菜沐浴完后，沈如林在書案上鋪開了筆墨紙硯，決定要以技術改變生活！

她見到書院其他地方也有引水的機關，但齋舍因為有巨石阻擋，統一設置的機關不適用，所以還是由嬤嬤們挑水倒進缸里的。明明是最近山泉的地方，卻只能用最麻煩的方式。

現下給石頭開洞不太實際，引水繞到前邊進去太遠，嗯……好像只能加點動力，讓水先抽上去，越過巨石頂部再灌入即可。

她記得龍骨水車是可以做到。水車依靠鏈式傳動，木制槽內嵌連環木板，腳踏或手搖帶動鏈條，將水從低處刮到高處。

但那泉水周邊都是突石，位置又小，可龍骨水車的造型相對會大一些，總體來說不太適用。

“誒——”

沈如林長嘆了一口氣，將描了好幾處的紙抓起來，揉吧揉吧丟到了一邊去。

沐池雅正在踏上晾著頭發看著書呢，就聽見沈如林在這邊嘆氣。她把手里的書放下，走過來趴在書案邊，“你這涂涂改改的，畫什么呢？先生留的課業？”

沈如林恰好讓她給點靈感，“你說說，如果要將低處的水抽至高處，有什么方法？”

“呃……筒車？我在郊外田間見過。”

“筒車是水力驅動，確實可以做到，但它是由大型輪周綁竹筒，水流沖擊輪葉使筒車旋轉，竹筒舀水后傾入高處水槽的。這般方式，只適用于寬敞的田間，不太適用我們這后方的清泉。”

“原來你想引水入舍中？對啊！這樣你就不用再辛苦挑這么多天水了！”可說完之后她就犯難了，“我實在想不到其他好的方法。”

“無妨，今日想不到，那便明日再想！阿雅~我困了~”沈如林展開雙臂撒嬌，臉上困意朦朧。

“好~抱抱去睡覺！”

沈如林搭在沐池雅身上，任由她托著自己躺回了床榻上。沐池雅給她蓋好了被子，才回到另一張床上去。

晨曦破曉，沈如林全身哪哪都痛，像被抽走了魂一般拖著雙腿去的塾堂。沐池雅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不然她都得嗷地一聲蹦起來。

先生未至，沈如林才剛一屁股墩在凳子上，耳邊便傳來了聒噪的聲音。

“呵呵~沒想到啊，原來沈家三小姐還會挑水呢，真不愧是才女之美名！呵呵呵……”

沈如林煩躁著呢，側頭一看，竟是那站在劉蔚然身邊的小跟班。她懟了回去，“呀！你見識短，想不到的事情不怪你！”

堂里頓時響起了陣陣笑聲。大家雖都忙著各自的事情，但耳朵可閑著呢。

張徠杍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怪不得劉蔚然說這沈如林瘋了，原來竟然開始這般囂張，一點都不顧自身的氣度了！

“沈如林！你惹怒院長罰你挑水，這可是從未有過的體罰！你可還要臉面的？！”

沐池雅噌地站了起來，喝到：“我看不要臉的是你吧！書院中說院長懲罰的學生不少，可到處嚼舌根的，我如今就只見到你一個！你書可都讀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她雙手環胸仰著下巴，語氣中盡是不屑。

“沐池雅！我可忍你很久了！你是她身邊的一條狗嗎？怎么每次都是你擋在她跟前替她吠？！”

“啪——！”響亮的一記耳光，驚得堂里的學生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徐明安一進塾堂，便見著沈如林一步跨到了那張徠杍的跟前，啪地毫不猶豫便打了一巴掌過去。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進退有度的沈如林嗎？

不止她，塾堂里的人都是這般想的，連張徠杍都覺得不可思議，只記得捂住自己的臉，懵得她痛都忘了喊。

沈如林的臉上已經不見了隨意嬉笑的樣子，反而回到了她們熟悉的清冷模樣，但不同的是那雙眼睛中藏著的狠勁！

她看著張徠杍，語氣中皆是警告的意味，“你罵我，我當你是無腦，但你若敢罵她，下次就不是一巴掌了！”

這副樣子，嚇得張徠杍心里一咯噔，可身邊的劉蔚然卻不曾為她說一句話。不知怎的，她竟生出了一絲羨慕來。

這時，恰好梁先生從外邊走了進來，眾人都站了起來。

梁之蔭一下便感受到了這里面劍拔弩張的氣氛，問到：“發生何事了？”

大家都沒有說話，但眼神都落在了沈如林和張徠杍身上。

張徠杍捂著臉，一聽見先生的問話，委屈得眼淚都下來了，“梁先生……”

了解了來龍去脈的梁之蔭眼神落在沈如林身上。她向來愛重這學生，因著沈如林全身心都投在學識之上，未曾有半分懈怠，沒想到違反院規的竟然是她。

“即便是為同窗出頭，但違規不可不罰，你可認？”

沐池雅一聽立刻道：“阿林是為我才出手的，學生愿意替她受罰！”

沈如林：“阿雅！”

梁之蔭負手在伸手，臉上皆是絕對公允之色，“你倆都一樣，都需一道受罰！”

她口中的兩人，是沐池雅和張徠杍。既都出言不遜，便都需反省！

沐池雅：“學生愿意受罰！”

張徠杍有些不甘，卻也只能認下。

堂內開始講學，外間的灰色砂石地上，跪著沈如林、沐池雅，和隔得遠遠的張徠杍。

雖然罰跪了，但沈如林莫名有種終于逃出來了不用上課的興奮感。

沐池雅倒是一臉心疼，“阿林……謝謝你！我沒想到你會動手……”

“她這般口無遮攔，還教訓不得了？”

“確是應該的！但你舊傷未愈身體又勞累，如今再跪著，可難受？”

沈如林微微抬起一條腿，揉著膝蓋，“難受是自然的，但心里痛快，不是么？”

沐池雅見她這般笑意盈盈的，都被感染上了，也笑著說：“你可太厲害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