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抹去唇邊血跡，忽的仰頭大笑，聲浪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而落。

隨后，便是緩緩收劍入鞘，背對著嬴煊，眼中不再有劍拔弩張的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釋然的柔光：

“今日能見如此劍道，無名也是不負此生。”

話音未落，無名直接閉上雙眸，不在徒勞。

天劍劍意，也是不再翻涌，周身氣息卻愈發平和。

曾以為站在劍道巔峰便能俯瞰眾生，此刻才知山外有山，那凌駕于天劍之上的劍道真意，如浩渺星河般璀璨奪目。

雖未能斬出最后一劍，可這份震撼與頓悟，已勝過無名畢生所求的劍道巔峰，這一生，足以！

彼時，死寂的凌云窟之中，一道冷冽如萬古玄冰的聲音驟然炸開，比嬴煊的淡漠更添三分淡漠：

“可愿入我大秦，俯首稱臣，為寡人前驅。”

這聲音裹挾著帝王威勢，震得無名靈臺一顫。

本已閉目待死的無名豁然睜眼，只見凌云窟深處，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只見，一襲大秦黑龍袍的嬴政，周身縈繞著霸道無匹的帝王之氣，面容亦是冷峻如霜，緩緩踏出洞窟。

墨玄麒麟緊隨其后，龐大身軀每走一步，地面都隨之震顫。

它幽紫色的犄角流轉著詭異光芒，吞吐的氣息中裹挾著烈焰與寒冰交織的恐怖力量，搖晃的腦袋似在示威，又似在彰顯自身威勢。

無名望著那踏碎光影而來的一人一獸，心底泛起敬畏之意。

這并非單純的力量震懾，而是一股披靡天下的氣勢，更是令無名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之意。

但無名不愧是無名，強行壓下心緒，硬著頭皮看向嬴政，艱澀開口：“大秦？”

“寡人、大秦皇帝。”

嬴政負手而立，冕旒輕晃間灑落冷光，漆黑眼眸掃過無名時似有星河碎裂，“嬴姓趙氏、政。”

短短七字如黃鐘大呂，震得凌云窟巖壁簌簌落石。

墨玄麒麟適時發出低吼，幽紫犄角映著洞壁火光，將帝王身影襯得愈發巍峨！

嬴煊斜倚洞壁，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玉笛，挑眉望著裝腔作勢的嬴政，嘴角玩味依舊。

少年時，嬴政就喜歡用“嬴姓趙氏、政”裝逼，現在依舊，倒是有幾分喜色。

思索間，嬴煊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卻不知自己平日里睥睨天下的模樣，比嬴政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這兩人，一個是將“寡人即天下”刻進骨髓的千古一帝！

一個是凌駕于天下的絕世強者，骨子里都浸著三分不可一世的狂傲本色。

“始皇帝！”無名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這世間最不可思議之事。

“您還活著！”

他的聲音顫抖，那震驚如滾滾雷霆，瞬間席卷全身。

手中劍也是輕顫，仿佛也在訴說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曾經只在史書傳說中出現的千古帝王，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那威嚴氣勢如巍峨山岳，令人難以直視。

無名只覺自己的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原以為早已消逝在歲月長河中的始皇帝，竟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

這讓無名的思緒，如狂風中的飛絮，凌亂不堪。

嬴政輕輕頷首，淡漠的神色下，滿是帝王威嚴。

對此，無名的胸膛又是劇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好似狂風過境。

今日所見所聞，讓無名的心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瀾。

畢竟，眼前這位千古帝王，以郡縣制重塑天下格局，以車同軌、書同文奠定萬世根基，這般功績，怎能不讓人心生震撼。

許久，無名方才從震撼中緩過神來，便是深吸一口氣，躬身抱拳行禮：“無名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嬴政卻微微瞇眼，那如鷹隼般的目光審視著無名，隨后緩緩開口：“你不覺得，寡人是暴君？”

嬴政并非在意自己的名聲，暴君也好，千古一帝也罷，不過是后人的評說。

而身為皇帝，嬴政只在乎當下，百姓是否安居，天下是否安穩？

至于這一問，并非刻意試探，不過是一時興起，隨意為之罷了。

無名垂眸斂去眼底驚濤，再抬眼時眸光已如深潭般淡然，方才緩緩開口：

“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任誰都難以撼動分毫。”

話音頓住，無名又是抬手輕撫劍柄，劍身嗡鳴似在應和，“有人罵陛下苛政猛于虎，亦有人頌陛下功蓋三皇五帝。”

“這褒貶之論，從來都在人心權衡。”

“秦雖二世而亡，錯在胡亥荒淫、趙高弄權，這與陛下何干？”

“陛下橫掃六國、書同文、車同軌，欲將天下擰成一股繩！”

“此等功績，千古唯陛下能擔！”

最后一句出口，無名不顧傷勢，周身劍意驟然暴漲，與嬴政周身散發的帝王威壓轟然相撞，在凌云窟外激起震耳欲聾的轟鳴。

聽到無名那番話，靠在一旁的嬴煊目光瞬間銳利如鷹，直直投向嬴政。

果不其然，嬴政的面色剎那間陰沉如墨，眉間煞氣翻涌，仿若烏云蔽日。

“哈哈哈——”

嬴煊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淡漠之態蕩然無存，仰頭放聲大笑起來。

此時，嬴政的眸光冰冷如霜，死死盯著無名，壓在天問劍柄上的手微微顫抖，周身氣勢如洶涌怒濤，帶著毀天滅地之威肆意迸發而起。

“你是說，寡人一手締造的大秦帝國，亡了！”

嬴政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九幽黃泉，那滔天的怒意讓腳下的地都為之震顫。

墨玄麒麟感受到主人的怒意，不安地低吼著，雙瞳中兇光畢露，隨時準備聽從嬴政的號令，將眼前的無名撕成碎片！

可不待無名開口，嬴政便是眉頭緊鎖，聲音低沉而冰冷，透著一絲不可抑制的憤怒與疑惑：“胡亥？”

“可寡人若傳位，扶蘇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胡亥.......”

嬴政微微瞇起雙眸，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寒芒，“他根本不堪大任，如何能承寡人之大秦？”

嬴政的思緒在瞬間翻涌，那個被他寵溺的兒子，絕無帝王之才，也不會是大秦帝國的未來

所以，嬴政回頭看向嬴煊：“吾弟，告訴寡人，大秦發生了什么。”

嬴煊可以穿越諸天萬界，必然知曉大秦滅亡的原因。

而別的，嬴政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獨面對自己親手締造的帝國，無法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