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以智看來，皇帝召見，這是湯若望天大的機會。并且，湯若望提出的條件，其實也合情合理，甚至他還非常期待，更多有才學的西人能來大明交流。

結果沒想到，皇帝竟然不答應。不答應也罷了，還要把西夷全部驅逐出去。

這一下，他就急了。

眼看著禁衛把湯若望帶出去，他急忙向崇禎皇帝奏道：“陛下息怒，此事對我大明也有好處，西學確實獨到……”

崇禎皇帝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方卿以為，西夷萬里而來，只是來做善事的么？”

方以智聽到這話，愣了下，然后馬上回答道：“微臣知道他們是想傳道，可我大明各類道派多了，也不差西夷一道，信者信之，不信則不信。可西學卻是實在的學問，可為我大明所用也！”

確實，東方大國的包容性，是其他國家沒法比的。

不過，崇禎皇帝還是對方以智說道：“方卿可知，西夷如今在開疆拓土，別的地方，卿可能不清楚，就說呂宋，都是被西夷占了的，卿可知道他們憑的是什么？”

不等方以智回答，他就大概說了下西夷殖民的情況，聽得方以智大為震驚，但他不管，繼續說道：“卿以為，西夷不打我們大明的主意么？佛朗機人，還有紅夷，這在他們那邊，一個是葡萄牙國，一個是荷蘭國，都曾想占領大明，不過被福建廣東的朝廷官軍打敗了沒有得逞而已。”

“還有占領呂宋屠殺我明人的西班牙人，更是向其國內遞交了奏章，請求他們的國王派軍隊過來進攻大明。卿可知道？”

方以智聽得非常震驚，然后又是震驚……

這些消息，都是他從未聽說過的。在他的眼里，西人皆是彬彬有禮，很有學問的那種。

“也有的地方，西夷武力一時打不下來，便派這種傳教士去刺探虛實，收買內應，等到時機成熟，便會再派軍隊前來。”

“西夷征服地方，奴役當地百姓，就是憑借他們的武力，還有卿所謂的道！”

“如此，卿還以為，朕之決斷過分么？”

說真的，方以智實在是難以相信，但是，這話是皇帝說出來的，他不敢質疑皇帝說謊，便只能奏道：“微臣請問陛下，不知這些消息來源？”

崇禎皇帝聽了，知道他還是不敢相信，就冷聲回答道：”自然是太祖皇帝指點，否則，卿以為朕能從何知悉如此事情？”

方以智聽到這話，頓時愣住了。這個回答，是他沒有想到的。

但是，仔細想想，好像這些消息，確實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要不然，他和西夷打交道算多了，都不清楚這些事情，那還有什么人會了解這么多有關西夷的事情？

崇禎皇帝看他愣在那里，他沒時間墨跡，就直接對他說道：“至于你想要的格致學，太祖皇帝也指點過，等朕有時間了，都會教給卿等。”

“如今格致局的第一要務，便是燒制透明水晶。朕現在便將流程寫出來給卿，不過此乃絕密，不能外泄，如今又是兵荒馬亂，就先在皇城修建。”

說完之后，他便提了御筆，開始寫了起來。

方以智看得非常震驚，這下更能確定了，透明水晶的燒制之法，就連湯若望都不會，但是皇帝卻會，這除了太祖皇帝指點，還能有誰？

剛想到這里，他忽然又有疑惑：太祖皇帝會燒制透明水晶？

想了一會，他只能解釋，這是太祖皇帝到了天上之后才會的。

沒過多久，就見崇禎皇帝放下御筆，自己親自拿著那張宣紙走到方以智面前，遞給他說道：“卿且看看？”

方以智連忙恭敬地接過，仔細看去，墨跡未干。

不過他更關注內容，急忙看了起來。

整個過程，具體步驟，皇帝寫得非常清楚。

其一，準備原料：選用從白沙河挖來的沙子，并用磁石反復處理，盡可能去除含鐵物質。準備口堿、石灰、長石、芒硝和一點兒密陀僧。

在這些后面，還有備注：石灰和長石能降低透明水晶熔融溫度，增加熱穩定性、機械強度和透明度；芒硝是澄清劑，可去除透明水晶中的氣泡；密陀僧能提高透明水晶強度和改善光學性能。

其二，原料處理：將口堿、石灰、長石、芒硝和密陀僧等原料經過挑選、粉碎后，與處理好的沙子拌勻。

其三，?加熱熔煉：將拌勻的原料裝入窯內，用煤炭加熱。加熱到原料熔化成水樣的液體。

其四，攪拌澄清：透明水晶液中存在大量氣泡時不能直接使用，需用鐵棒持續攪拌，直到看不到氣泡為止。

備注：因透明水晶液粘稠，攪拌消耗體力，需多人輪流操作。

其五，成型加工：待透明水晶液氣泡基本消除后，在融化透明水晶的池子上扒開一個小口，讓透明水晶液流出來。待其稍微冷卻，取下一團放到鐵質案板上，用工具軋成薄片。

其六，?退火處理：將制作好的透明水晶片放進退火爐退火，以消除透明水晶內部的應力，防止開裂，提高透明水晶的強度和穩定性。

……

方以智看到如此詳細地步驟，都不用去試，他就知道，這個燒制透明水晶的法子肯定是可以的，因為編是編不出如此有條理的謊言！更不用說，皇帝又有什么理由騙他？

方以智拿著宣紙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了。

這可是燒制透明水晶之法啊！

如今市面上的透明水晶器物，少則幾十兩，貴的幾百兩，甚至上千兩都有；燒制出了透明水晶，那便是聚寶盆也不為過！

這對于缺錢的朝廷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了！

這一刻，方以智是真正理解到了，為什么皇帝那么急的要他做這事！

皇帝是真的知道怎么燒制！

難以想象，真的是難以想象，透明水晶竟然是這樣燒制出來的！

他正想著呢，就聽崇禎皇帝對他說道：“燒制之法只能卿一個人知曉，但是燒制之事，卿要大張旗鼓地做起來，最好人人皆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