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芥了吸了一口氣，她一個命運未卜隨時都可能死的人干嘛要害怕把人得罪了。

“你摔跤這事和我沒關吧？未成年是不能騎機車上街的！”沈芥直視他的眼睛，帶著慍怒。

“我成年了?！标愑碚苷Z氣漫不經心，笑容戲謔。

剛燃起的氣勢立馬被撲滅，沈芥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高二就18歲了？”沈芥脫口而出，立馬驚覺，“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少見?！?

沈芥的語氣在他聽來就是嫌他年紀大的意思。

將沈芥圍成一圈的男生里，好幾個抿著嘴，想笑又不敢笑。

沈芥低頭掰著手指，好尷尬，被好多人看著，她還打不過。

陳禹哲輕笑，附身向前，看著她的臉，聲音魅惑：“這么了解我？還知道我是哪個年級?！?

他見對面的小姑娘眼圈都泛紅了，加上膚色白凈，像只乖覺的垂耳兔。

“也…也不是?！彼掏碌?。

喉嚨想被異物卡住，酸澀涌上鼻腔，豆大的淚珠落下。

她這是遭遇校園霸凌了嗎？她怎么那么倒霉，上輩子沒經歷的重生歸來給補上了，為什么所有厄運都在向她招手，她這么努力地活著，以為考個好成績就能讓父母另眼相看，非但沒得到任何改變，還命不久矣。

別人的重生改寫命運，她為什么越來越倒霉了。

“不是，我什么都沒做?！标愑碚芩查g有點手足無措，上手要幫她擦掉眼淚，手伸到她面前又縮了回去。

“哦~哲哥把女孩子欺負哭了。”圍成一圈的男生里好幾個都在起哄。

“閉嘴，趕緊滾！去去去！”陳禹哲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這個架勢確實挺唬人的。

怪不得把人嚇哭了。

他語氣有點兇，沈芥嚇了一跳。

他低頭看見她血肉模糊的傷口，血液已經凝住，黃色組織液浮在傷口上欲滴未滴。

從下午到現(xiàn)在她的傷口都沒有處理過。

“那我們先去打球嘍。”

黑壓壓的人群終于散去。

“別哭了，在這等我。”陳禹哲往停車點跑去。

沈芥見人終于走了，揚手擦掉眼淚，趕緊跑。

丟死人了，在這么多人面前哭。

“不是，都跟你說在原地別動了?！?

后面?zhèn)鱽砟_步聲，陳禹哲拉住她的小臂。

沈芥嗖地一下縮回去：“你扯到我傷口了?！?

他手里提著白色塑料袋，里面是雙氧水和棉簽。

“走。”他又板著臉。

沈芥被迫坐在木椅上，眼淚一直在掉，前世的委屈加上今日的種種意外，她像開了閥門，抑制不住。

她沒有哭出聲，但哭得厲害，肩一聳一聳的，一下一下吸著鼻子，垂著腦袋，廣場人來人往，路過的都要看一眼。

“你這樣顯得我在欺負你?！标愑碚軣o措，只能默默把醫(yī)用棉簽沾上雙氧水，遞給坐在旁邊的女孩。

雪白細小的一雙腿，看起來就弱不禁風，一碰就折。

“謝謝?！鄙蚪婷鏌o表情地擦掉傷口的血漬。

陳禹哲在一邊吃驚地看著：“不痛嗎？”

“習慣了。”她語氣淡淡地，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沈芥經常挨打，從小就被父母雙重夾擊，對疼痛已經有點免疫了。

“……”陳禹哲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心臟狠狠地跳了一下。

習慣了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卻被他隨便一個語氣就嚇著了。

“能不能向你借點錢，我和你一個學校的。”沈芥有點難為情。

“你別得寸進尺，處理傷口單純是因為此事因我而起。”

他臉又臭了起來，看起來很不好惹，沈芥不敢和他直視，弱弱開口：“我沒錢回家，沒有手機?！?

“你膽子真小，找個路人借電話不是早回家了?！标愑碚芟袷窃诳词裁醋儺惿铮瑥南挛绲浆F(xiàn)在好幾個小時，他都從警察局出來了，這女孩還在糾結借手機。

“他們不會來接我的。”

她當然可以打電話，但她不想打，不想挨罵。

這通電話打過去只有一種結果，沒人來接她回去，讓她自己走兩個小時半回家。

“不借的話也沒關系，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我不會說你小氣鬼的。”沈芥起身要走了。

陳哲禹額角跳了跳，不就是在說他小氣鬼嘛。

“哥直接帶你回家，在這等我。”陳禹哲跑向停車點，邊跑邊回頭，確認她走沒走。

沈芥覺得，這哥們挺反差的，看著很兇，實際上還挺負責。

他開著車到她跟前，給她頭盔，她中午保管的紫色頭盔。

“別多想，感謝你幫我保管頭盔而已?！?

“我沒有那么自戀的?！?

沈芥上車，手隨意抓在身后的空位上。

“抓緊我，不要掉了。”陳禹哲道。

“不會的?！?

機車突然往前一看，沈芥身體慣性往他的背貼去，趕緊抓住他的外套。

“抓緊了?！?

沈芥沒敢再松手，她是個只會犟嘴的膽小鬼，命本來就不長，可禁不住這樣折騰了。

風迎面而來，路燈在往后退去，這還是她第一次坐機車，好酷，馳騁于自由。

她也想要這樣的自由。

開到小區(qū)門口，沈芥下車，道了聲謝。

陳禹哲沒再說什么，只留給她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

回到家，沈家人都睡了，連口飯都沒留。

她上輩子到底在奢望些什么，這樣血腥赤裸裸的現(xiàn)實她怎么能視而不見。

隔天，沈芥去找米葭，跟她借了手機，打電話給大姐沈萍。

沈萍比她大了七歲，六年前在被沈蘭因找媒婆相看當天逃走了，之后再也沒出現(xiàn)過。

三年前，沈萍打電話給她，問她愿不愿意跟她去另一個城市生活，再也不回沈家。

沈芥從小就被沈蘭因洗腦，像沈萍這種行為是不孝順長輩，敗壞門風，不能效仿，在沈萍打來電話時，沈芥還對她惡語相向，討厭她氣壞了父母。

沈芥扶額，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也不知道沈萍會不會寒心，能不能原諒她。

沈萍當時那通電話是來救她于水火的，是出于姐妹之情，是同為女性深陷泥潭的互助。

“芥寶別擔心，你姐姐肯定不會介意的，你當時年紀那么小。”米葭安慰。

誰知道她有多開心，閨蜜終于開了眼，看清渣男和父母的真面目，她的白菜差點就被豬糟蹋了。

手機響了好幾聲之后被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