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卷之站在窗前，盯著顧正炎翻身上了一匹戰馬，與劉璉和親兵三騎呈一個小三角疾馳而出。
“嘖嘖嘖……”
一旁的王二見此情形咂著嘴：
“知道酸丁會騎馬，只是沒想到這驢日的騎術這么好！”
王卷之聞言并未搭話，眼神卻也難掩一絲意外。
知道顧正炎深藏不露，卻沒想到騎術如此精湛，比起許多積年老兵都不遑多讓。
遠處的混戰中，數百闖騎一波又一波沖擊著那支明軍騎隊，外圍不斷有人落馬，慘叫聲此起彼伏。
“沖過去！靠近點！”
劉璉的聲音帶著壯士斷腕的悲壯，試圖驅馬更近些時，顧正炎已從鞍韉一側取下一張小稍弓，右腿控韁，身體在顛簸的馬背上瞬間調整好姿態！
搭箭！張弓！
整個動作流暢至極，一氣呵成！
就在闖營沖陣的一股騎兵即將撕裂明軍陣型一角時！
“嗖——！”
箭羽離弦而去！
“噗嗤！”
正帶頭沖殺的一個闖營掌旗，左眼窩瞬間爆開一團血花！
然，混亂依舊，這驚鴻一箭如同投入激流的石子，僅僅只是激起些許漣漪。
“別管那幾騎雜魚，先把里面的殘兵殺光！”
一聲令下，大部分騎兵毫不停歇，繼續撲向內圈明軍。
外圍卻有幾個落單的闖騎，下意識分出了七八人，呼哨著朝顧正炎三人包抄而來，只為解決這三只蒼蠅！
顧正炎面上依舊平靜，一邊控馬疾馳，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一邊再次開弓！
“嗖！嗖！”
又是兩箭，一箭正中一個追擊闖騎的馬頸，那馬慘嘶一聲，狂跳著將背上的騎手摔落泥潭，被后面的來不及剎停的馬蹄踩踏而亡。
另一箭則被目標用圓盾險險格開，發出一聲脆響！
“我來襲擾，你二人按計劃去接近明軍，務必將他們引向荒村！快！”
“先生小心！”
劉鏈二人聞言立刻撥轉馬頭，朝著正試圖脫離戰場的明軍騎隊沖去。
余下闖騎見這書生如此滑溜，甚至接連傷了自己數人，絲毫不理分散的劉璉二人，瘋狂打馬追向書生，手中的騎弓也頻頻張開。
顧正炎時而貼伏馬背，時而蹬里藏身，時而急轉急停，闖騎所射之箭皆落空。
“漂亮！”
土樓內，王二看得忍不住叫出聲：
“這驢日的酸丁深藏不露啊！”
王卷之卻眉頭微皺，顧正炎騎術雖驚艷，可被七八騎擅長馬背功夫的闖營老卒纏住，就怕久守必失。
那追來的七八騎皆是闖營的精銳，見箭矢難以奈何這滑溜如泥鰍的對手，越發兇狠！
其中一人摘下馬鞍掛著的鐵骨朵，咆哮著逼近，另兩人拔出短標槍，身體低伏，尋找投擲的角度！
顧正炎背后似長了眼睛，只是在馬背上一擰腰。
“嗖！”
又一支利箭射出。
那手持鐵骨朵的闖營騎兵連慘叫都未及發出，箭簇自大呼的嘴巴貫出，直透后腦！
另兩個持標槍的闖賊見狀，驚怒交加，吼著將手中標槍奮力擲出！
兩支投槍一前一后，封死了顧正炎左右閃避的角度。
好個顧正炎，一夾馬腹，座下馬兒吃痛加速前沖一步，書生身體一個后仰貼鞍。
“呼！呼！”
兩支勁力十足的短標槍擦著胸膛掠過。
躲過致命一擊的剎那，顧正炎快速復位，小稍弓再次張如滿月。
“嗡——嘣！”
弓弦炸響未息，追射的兩名標手同時中箭。
一人咽喉中箭，另一人被利箭斜插臟腑，雙雙當即斃命！
瞬息之間，三箭斃三命！
快！準！狠！
剩余的四騎駭然失色！
這人哪里像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分明是閻羅殿前勾魂的兇神！
四人下意識地就想勒馬減速分散逃開。
顧正炎豈會給他們機會。
指夾兩支箭，開弓如電！
“咻——！咻——！”
又是兩人應弦而倒！
五箭！五命！
追出來的八名闖營精銳，轉瞬竟只剩兩人！
剩余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再追，拼命打馬想逃，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
晚了！
書生弓開，如托滿月！
“咻……！”
奔逃稍后位置的闖賊只覺后心劇震，一股巨力撞入，甚至沒來得及哼一聲，便一頭從馬鞍上栽倒。
幾乎同一剎那！
第二支箭離弦！
目標，前方那名以為能逃脫的闖賊！
“噗嗤！”
嗬嗬……喉管破碎的雜音成為那闖賊生命最后的絕響。
土樓內，王二聲音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震撼：
“……七箭殺七個，驢日的……”
王卷之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
“書生藏刀，深不見底啊。”
“諸位準備了，待明軍殘部被劉璉引來，就是咱們豁出命之時……”
土樓外，顧正炎垂下弓，一人一馬，立于尸橫遍野的戰場邊緣，青衫獵獵，竟顯出幾分孤絕。
七箭奪七命，鋒芒驚世，然，杯水車薪，數百闖營騎兵對殘存明騎的圍殺，并未因這幾人的死而有絲毫停歇！
箭囊中的箭簇已去三成有余，縱然還有箭矢，又能如何？箭非炮銃，難敵洪流。
一股無奈涌上心頭，并非懼敵，而是感慨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本非為搏殺而來，只為求一線契機，攪亂這必死之局，引那些目標脫困。
但……人力終有窮時，書生無奈一嘆：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罷了！”
話音剛落，書生自懷中掏出一枚神火掌心雷！
熟練地用火折子點燃引信，接著怒喝一聲：
“駕！”
健馬四蹄翻飛，朝著圍攻明軍圓陣最密集的一股闖騎沖去！
“攔住那個瘋子！”
四五個位于沖擊路徑的闖賊騎兵立刻被驚動，紛紛調轉馬頭，揮舞著馬刀或者挺起馬槊，試圖截殺這瘋魔般的書生！
雙方距離逐漸拉近！
六十步……五十步……
幾支羽箭帶著風聲射來，卻被書生一一躲開。
四十步……
闖賊猙獰的面孔和雪亮的馬刀清晰可見！
就在兩騎即將撞上的剎那！
“吁律律——！”
顧正炎猛地勒韁，身下馬兒發出一聲長嘶。
巨大的慣性幾乎要將顧正炎拋飛，但他卻借著健馬人立而起的瞬間，手臂由下而上，猛然一甩！
那枚神火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墜而下！
目標，正是那些闖騎中最密集處！
“散開！是火器！！”
晚了！
“轟——！！！”
一團裹著碎鐵片、碎石、泥土與熾熱火焰的橘紅色死亡之花，在闖賊騎兵的中心位置怒放。
“呃啊——！”
“我的馬——！”
“……”
書生全然不看這一炸的結果，撥轉馬頭快速駛離。
但這一炸卻把絕望的戰場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名為機會的口子。
“干的漂亮！”
王卷之拳頭緊握，書生的這一手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走了弟兄們！下面到咱們亮刀子了，殺光這群狗養的闖賊，把督師給老子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