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被劫
- 明燼1661,風起滇緬
- 蒼穹飛舞
- 5666字
- 2025-06-18 14:38:58
樓上臨港的房間,窗戶敞開著,海風帶來一絲涼意,拉杰·辛格盤腿坐在主位的軟墊上,穿著寬松的棉布長衫,頭上纏著深色包頭巾,他身后站著兩個膚色黝黑,同樣頭上包著頭巾的印度水手。
“約翰,我的朋友!”拉杰·辛格帶著印度式的熱情腔調,笑容卻沒什么溫度。
他的目光在紅璃身上掃過,最終落在箱子上。“這位是?”
“辛格船長,這位是我的主顧,紅璃女士。”約翰介紹道。
“紅璃女士,幸會。”拉杰·辛格微微頷首。
“辛格船長,”紅璃開門見山,“我們需要盡快檢查你的兩艘船,確認人員齊備,即刻啟程。”
拉杰·辛格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搓著手指:“女士,船和人隨時可以出發!不過嘛,風險不小,您看,是不是先把全款付清?這樣我立刻安排您驗船。”
約翰臉色微變:“船長,之前說好先付定金,等船啟程,再付全款。”
“約翰先生!”拉杰·辛格打斷他,笑容更假,“計劃趕不上變化,全款付清,我立刻配合。否則........”
他聳聳肩,意思明確。
約翰看向紅璃,紅璃眼神微冷,對方的拖延和貪婪意圖明顯。
她不再言語,將硬木箱“咚”的一聲放在矮腳木桌上,果斷打開了箱蓋。
一片金燦燦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房間,幾十個碼放整齊的金錠閃爍著冰冷誘人的光澤。
拉杰·辛格和他的手下呼吸一窒,貪婪的本能瞬間被點燃!
“二十斤足色赤金,全款在此。”紅璃的聲音依舊平靜,直視拉杰·辛格灼熱的雙眼,“現在,我要立刻看到我的船和人員到位。”
拉杰·辛格看著滿箱黃金,又看著眼前氣質高貴的女子,聯想到約翰招募人手時不小心透露的“極其尊貴”,一個瘋狂的念頭占據了他的腦海,這是條真正的大魚!
金子價值連城,綁架她本人能勒索的贖金更是天文數字,巨大的貪婪壓倒了理智。
他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兇狠,他猛地一拍桌子,從懷中掏出一把短火銃,指向約翰,用印地語厲聲吼道:“抓住她!金子,人,都要!”
他身后的兩個水手立刻撲了上來!一人如餓虎般撲向紅璃,意圖抓住她的胳膊;另一人則伸手去搶桌上的黃金箱子!
約翰嚇得魂飛魄散:“殿下!”
紅璃面對撲來的水手,眼中寒光一閃,但身體卻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抗動作!
她任由那個水手粗壯的手臂抓住了她的上臂,她微微側身,避開了那雙沾滿油污的手碰到自己軀體,動作看似慌亂,實則冷靜。
“老實點!”抓住紅璃的水手見她似乎“柔弱無力”,更加放心,用生硬的英語吼道。
另一個水手則抓起箱子,同時掏出了腰間彎刀,指向紅璃和約翰以示威脅。
“你們.......你們要干什么?!”約翰驚怒交加,試圖上前,立刻被另一個水手粗暴地推搡回來。
拉杰·辛格見紅璃如此輕易就被制服,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
他收起短火銃,快步上前,一把將沉重的黃金箱子牢牢抱在懷里,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眼中滿是狂喜。
他看向被水手扭住胳膊、顯得“楚楚可憐”的紅璃,心中更是篤定,這果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空有財富和身份的柔弱女子!
“干什么?”拉杰·辛格用英語嘲弄地看著約翰,“約翰,我的‘朋友’,這還用問嗎?這位尊貴的女士和她的‘小禮物’,從現在起,歸我拉杰·辛格了!”他貪婪的目光在紅璃身上掃過,“至于你,親愛的約翰先生,你還有點用。”
他對手下使了個眼色,另一個水手掏出繩索準備把約翰捆起!
“你們搶劫我,是得罪英國政府!”約翰還想說什么,立刻被另一個水手用刀柄狠狠砸在腹部!約翰痛哼一聲,彎下腰去,隨即被水手用繩索迅速捆成了粽子,嘴里也被塞進一塊破布。
“你不要用英國政府來恐嚇我,你不過是一個被發配到緬甸的小人物而已,你租船也是個人目的,不然怎么會來找我?”
拉杰·辛格抱著黃金箱子,走到被堵住嘴、痛苦掙扎的約翰面前,居高臨下地說,
“聽著,約翰,你這位的‘殿下’在我手里,你替我告訴這位殿下的家人,想要她平安無事,就準備好,嗯,再加兩倍于這個箱子的金子,三天后,這個時間送到這間房里!
記住,別耍花樣!否則........”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約翰,又看了一眼被抓住的紅璃,發出嘿嘿的冷笑,“這位美麗的殿下,就等著喂魚吧!帶走!”
他抱著黃金箱子,志得意滿地率先走出房間,
兩個水手一左一右,夾持著紅璃跟了上去。
紅璃順從地被挾持著走下樓梯,穿過喧囂混亂的酒館大堂,她低垂著頭,長發掩住了半邊臉,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柔弱無助的東方女子,沒有人注意到她低垂的眼眸中那一片冷靜。
樓下酒館里,佩蘭和路易斯等了許久,卻不見約翰下來,也不見紅璃返回,路易斯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主教大人,不太對勁。”路易斯湊近佩蘭低聲道。
佩蘭主教也皺起了眉頭。“上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上樓梯,樓上走廊昏暗,盡頭房間的門虛掩著,佩蘭推開門。
房間里的景象讓兩人都吃了一驚,約翰·威爾遜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墻角,嘴里塞著破布,正驚恐地掙扎嗚咽。
“上帝啊!”路易斯驚呼,沖到約翰身邊,割斷繩索,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呼.......呼.......”約翰大口喘著粗氣,臉色慘白,驚魂未定地指著門口,“劫.......劫走了!辛格那個該死的印度佬!他把紅璃殿下劫走了,他搶了金子,還綁架殿下勒索贖金!”
“殿下?綁架?”佩蘭主教眼神陡然銳利如刀,“什么殿下?說清楚!”
“是紅璃殿下,大明皇帝女兒!”約翰急忙喊道,“辛格見財起意,更想綁架殿下,他們剛走,快去救殿下啊,辛格就是個海盜,殿下落在他手里.......”他不敢再說下去。
“大明皇帝之女?!”佩蘭主教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路易斯!”佩蘭命令道,“一位尊貴的東方皇室成員正被卑劣的海盜劫持,以主之名,救她回來!”
路易斯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那個清冷如月、氣質高貴的女子,竟然被粗鄙的海盜挾持?
憤怒、擔憂和騎士的保護欲瞬間燃燒,他毫不懷疑,那個柔弱女子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恐懼!
“為了主的榮耀!為了騎士的尊嚴!”路易斯挺劍怒吼,湛藍的眼眸燃燒著火焰,他轉身如同旋風般沖下樓梯。
“碼頭!‘海象號’!”約翰嘶喊。
路易斯沖出酒館,心急如焚,紅璃的形象太獨特了!
很快,他從路人口中得到了方向,那艘有著彩色船首像的“海象號”正在解纜!
“該死!”路易斯看著那搖晃的船只,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襲來。
上船?簡直是酷刑,但一想到那個被綁走的柔弱身影可能遭受的屈辱和危險。
“上船!”他咬著牙,臉上帶著一種赴湯蹈火的決絕,路易斯強忍著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沖上了那該死的、搖晃的甲板!
腳下虛浮,他臉色瞬間煞白,額頭沁出冷汗,但救人的意志支撐著他,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通往船長室的那扇門。
路易斯低喝一聲,挺著寒光閃閃的刺劍,有兩個水手想來阻攔,卻被路易斯一劍一個,刺翻在地。
無視了甲板上驚愕的水手,徑直沖向船長室!
沖到門前,路易斯飛起一腳,用盡全力狠狠踹在門板上!
“砰!!”
厚重的橡木門應聲向內彈開!
路易斯握緊刺劍,沖了進去,湛藍的眼眸中燃燒著怒火和救美的急切,口中怒吼著:“以主之名,放開那位殿下。”
他的怒吼如同被利刃切斷,戛然而止。
眼前的景象,讓這位敕令騎士瞬間僵立在門口,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預想中公主受辱、海盜獰笑的場景并未出現。
船長室內彌漫著汗味和淡淡的血腥。
拉杰·辛格船長鼻青臉腫,像頭被揍暈的熊,癱在角落里,只有腫脹的眼睛驚恐地轉動著,發出嗚嗚的悶哼。
他的兩個手下同樣被打翻在地,一個蜷縮在地,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另一個歪在墻邊,眼神渙散。
而房間的中央。
紅璃殿下,安然無恙地端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她甚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后背微微靠在椅背上。
她白皙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姿態從容,仿佛剛剛參加完一場宮廷茶會。
她藍色宮廷禮服整潔如初,只有微微凌亂的發絲和手背上幾處不明顯的紅痕。
她腳下,是那個裝著二十斤黃金的硬木箱,完好無損。
聽到破門聲和路易斯的怒吼,她微微抬起眼簾,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口呆若木雞、劍尖還指著空氣的路易斯。
那眼神,清澈依舊。
整個船長室,死寂無聲。
只有拉杰·辛格痛苦的嗚嗚聲,在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路易斯滿腔的怒火、騎士的豪情和救美的急切,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尷尬和深入骨髓的困惑,這位“柔弱”的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路易斯騎士,能否麻煩你,把他們三人捆起來,”紅璃指著倒在地上的辛格,用英語無奈說道:“他們太臭了,我很難靠近他們。”
...........
旅店房間內彌漫著咸濕的海風氣息和一種無形的焦灼。
約翰·威爾遜像一頭困在籠中的熊,在狹窄的空間里來回踱步,沉重的腳步踩得老舊的地板吱呀作響。
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時不時用一塊皺巴巴的手帕擦拭著,眼神飄忽不定,頻頻望向緊閉的房門和那扇可以看到碼頭一角的窗戶。
窗外,沙廉港的喧囂隱約傳來,桅桿林立,而停泊著“海象號”的方向,則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千萬別出事........”他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著,聲音干澀沙啞。
紅璃被劫持的恐懼,以及萬一出事自己將面臨的可怕后果,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讓他坐立難安。
他甚至開始后悔,當初為何要接下這單充滿風險的生意,為何要推薦那個貪婪的印度佬拉杰·辛格!
與約翰的焦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端坐在窗邊木椅上的佩蘭主教。
他背脊挺直,如同教堂的石柱,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投向窗外。
窗外并非什么絕世美景,不過是沙廉港混亂的碼頭一角,停泊的船只、忙碌的苦力、飄揚的各國旗幟。
佩蘭的目光卻似乎能穿透這塵世的喧囂,落在更遠的地方,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和篤定。
“約翰先生,”佩蘭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沉悶,平穩得不帶一絲波瀾,“你完全不必如此焦急。”
約翰猛地停下腳步,看向佩蘭,臉上混雜著焦慮和一絲被冒犯的不解:“不必焦急?主教大人,那位殿下...........她可是落入了拉杰·辛格那個貪婪又毫無底線的海盜手里!
誰知道那個野蠻人會做出什么事來?路易斯騎士只有一個人,對方船上可都是亡命徒!”
佩蘭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約翰因激動而漲紅的臉上,安撫說道:“約翰先生,你對路易斯·德·瓦盧瓦騎士的了解,恐怕還停留在表面。”他微微停頓,“他唯一的弱點就是暈船,除此之外,他是一位近乎完美的騎士典范。他的血統、他的武藝、他的榮譽感,都無可挑剔。”
他端起桌上一個簡陋的粗陶水杯,姿態優雅,目光深遠,“就算在全歐洲最精銳的敕令騎士團中,他也是百年難遇的天才。”
“十七歲便在楓丹白露的皇家比武中折桂,令無數老騎士黯然失色。”佩蘭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劍,是在歐洲戰場上淬煉出來的真鋼,雖然年輕,他未能趕上三十年戰爭,但這幾年法西戰場上,他立下的功勛,絕不遜色任何人。”
佩蘭放下水杯,目光重新聚焦在約翰身上,那灰藍色的眼眸里是磐石般的信心:“我們一路從歐洲遠航至此,走過埃及的土地,從紅海出發,橫跨印度洋。
途中遭遇的‘不懷好意之人’無論是覬覦財貨的阿拉伯私掠者,還是試圖登船劫掠的印度洋海盜,他們最終的結局,都成了路易斯騎士劍下冰冷的尸體,或者被他的護衛們扔下海喂了鯊魚。
他們的抵抗,對他而言,不過是漫長旅途上一點微不足道的調劑,隨手就打發了。”
他聲音篤定:“至于拉杰·辛格和他手下那群烏合之眾?在經歷過戰爭洗禮的敕令騎士面前,他們連垃圾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一群揮舞著破銅爛鐵、不知死活的臭蟲。
那位美麗的殿下,必然會安然無恙。
路易斯騎士會像拂去灰塵一樣,解決掉這些礙眼的麻煩,將她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你此刻的焦慮,毫無意義,只是在消耗你自己的精神。”
佩蘭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澆熄了約翰部分燃燒的焦慮,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一些,但眼神依舊充滿憂慮。
佩蘭似乎并未期待約翰完全放下心來,他話鋒一轉,“另外,約翰先生,趁此閑暇,你能不能更詳細地跟我說說,這位‘殿下’的身份?”
約翰聞言,警惕地看著佩蘭,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和不安,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強烈的警告意味:“主教大人!她的身份,是必須嚴格保密的。我剛才在情急之下才失口說了出來,您一定要保密。”他沒說下去,但眼神里的憂慮已經說明了一切。
佩蘭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那是自然,約翰先生,請放心,作為主的仆人,我深知保守秘密的莊嚴性,我以主的名義起誓,你今日所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絕不會泄露給無關的第三人。”
佩蘭主教并未停下,他從自己那件樸素卻漿洗得異常挺括的黑色教士袍內袋中,緩緩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形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油布,露出里面一個絲質卷軸。
佩蘭將卷軸輕輕在桌上攤開一部分,露出開頭的幾行工整的拉丁文,以及下方一個同樣蓋有印章的中文段落。
他指著那中文段落和印章,聲音平穩:“約翰先生,請看,或許我們并非偶然在此相遇。我遠渡重洋,歷經風暴與險阻,最終踏上這片東方的土地,其核心目的之一,也與你正在服務的對象有關。”
“抱歉,我不懂拉丁文,這是什么?”約翰歉意地說道,作為一個從小就東奔西走的商人,他的拉丁文和中文造詣并沒有區別,都是全然不識。
“這是大明皇帝寫給教皇的國書,或者說是一封求助信,明帝國正遭受野蠻人入侵,他請求教廷提供援助,”佩蘭展示完畢,便將卷軸小心地重新卷好收起:“卜彌格神父歷盡艱辛將這封求助信帶到羅馬,而我,正是響應這份求助,奉教皇命令,前來尋找并襄助那位流亡的東方君主,大明永歷皇帝陛下。”
約翰徹底震驚了,他沒想到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主教,其目標竟然是大明皇帝。
佩蘭沒有給他太多消化震驚的時間,他拋出了更核心的問題:“現在,約翰先生,我對你為何如此不遺余力地幫助這位‘殿下’感到非常好奇。
你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卷入這樣的事件,甚至不惜與拉杰·辛格這樣的海盜打交道,這顯然超出了尋常商人的范疇。
這位‘殿下’與永歷皇帝陛下,究竟是什么關系?而你的動機又是什么?是忠誠?是報恩?還是”他刻意停頓,留下意味深長的空白,“某種投資?”
約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面對佩蘭追問,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卻對佩蘭說道:“尊敬的主教閣下,如果要我回答您的問題,您需要再次向主發誓,絕不把紅璃殿下真實身份透露出去。”
佩蘭神情肅穆,右手撫胸,“我以主的名義,在此再次鄭重發誓,絕不會泄露紅璃殿下身份。”
約翰這才松了口氣,說道:“紅璃殿下并不是永歷皇帝之女,她是大明最后一個統治全境的皇帝,崇禎皇帝的女兒。”
佩蘭陷入沉思,而約翰并沒有給他太多思考時間,接著說道:
“主教大人,您在歐洲,或者在這遙遠的東方,聽說過一種特別的買賣嗎?”他斟酌著用詞,試圖用佩蘭可能理解的方式解釋,“我們稱之為‘天使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