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發北，北人發南，這是自古以來歷代朝廷一貫的流放原則。
將南人流放到北邊，北人流放到南邊，故意讓犯了錯的人水土不服，加之流放的路上條件惡劣，吃不飽、喝不上、穿不暖、睡不好，許多人熬不到刑期滿，就上了黃泉路。
咱們自古就有落葉歸根的傳統，要我說讓犯了錯的人死在遙遠的客鄉，這可比殺了他們還要狠吶。
喏，諸位客官請看，官道旁跟叫花子似的那群家伙便是等著被發配的朝廷欽犯。
聽說那安邊王家中的獨苗沒死就在里邊兒……”
真他娘的熱吶。
戴著枷鎖、披頭散發的百里無憂與一眾犯人在官道旁頂著烈日或坐或靠，眾人不約而同的望著不遠處的茶館舔著已經起皮了的嘴唇。
他們已經被晾了一早上，負責押送眾人的十多個官差在路旁的幾棵樹下借著樹蔭睡得正香，更有甚者居然還打起鼾來。
“金頭，醒醒，四海商會的人來了。”
被稱作金頭的官差被手下推醒后，迷迷糊糊的伸個懶腰，扣了扣眼屎，連忙朝著不遠處的馬隊迎去。
就在昨夜，京兆尹劉大人派了府中的下人知會負責這次押送的官差頭頭金天有，四海商會將會有一支商隊與其同行到益州。
雖然這不符合規定，但自己能有啥辦法，頂頭上司吩咐的事，硬著頭皮也得去做。
但見到了商隊全貌后，金天有是又喜又憂。
只見那商隊有五輛馬車，二十五名護衛，但那些護衛竟然全是一人雙騎，這可不是一般商隊能供得起的。
而且五輛馬車除了第一輛拉著人以外，剩下四輛全被篷布遮得嚴嚴實實，由左右各五名騎士嚴密的看守著。
五名騎士護衛在第一輛馬車周圍，尾巴吊著五騎，另外五騎已經打馬朝著金天有來了。
金天有喜的是這一路上不必再為遭遇流匪而擔憂，這些商隊護衛看上去就不一般。
憂的是第一輛馬車內的主應該來頭不小，若是出了點啥事自己說不好也得被瓜葛。
上前來的五騎中帶頭的劍眉黑臉男子停住馬抱拳：
“可是金捕頭？”
金天有趕忙諂媚一笑：
“小人名為金天有，見過諸位兄弟，此去千里還望多多照應，請問兄弟如何稱呼？”
劍眉黑臉男子沒有搭話，而是說道：
“我家主人讓我問你，為何官差把犯人們晾在一邊，自己卻在樹下乘涼。”
“誤會，天大的誤會吶，這可不是咱們玩忽職守，而是因為吶這正午的太陽是最毒的，要是就著這太陽啟程的話弄不好還沒出京畿地界就得熱死幾個人。”
“哦？”
“那為何將他們晾在官道旁曬太陽呢？就不怕中暑嗎？”
“呵呵，有的犯人鬼得很，若是將他們弄到樹蔭下乘涼保不好一根樹枝就把鎖打開了，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沒必要把自個兒給搭進去，您說對不？
再說了，這可不是晾他們，而是熬！有的犯人是刺頭，靠打打罵罵是沒用的，不如把他們曬得沒了心氣，這樣路上也好管一些。”
“那便是我們主人錯怪金頭了，在下楊凱，若是要啟程了麻煩派個兄弟過來知會一聲，告辭。”
說罷，名為楊凱的劍眉黑臉男子帶著數騎回到商隊復命。
與此同時，百里無憂也沒閑著，他也在打量著這批商隊，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個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午的太陽終于熬了過去，有絲絲涼風拂來。
金天有懶散的看了眼日頭，估摸著該啟程了。
“張三，你去商隊那邊知會楊凱兄弟一聲，咱們要啟程了。”
“好嘞。”
這時一騎快馬朝著眾人奔來。
商隊護衛們齊刷刷的握住刀，二十余道目光同時“射”向來人。
只見來人翻身下馬，小跑著去到金天有身前。
他附在金天有耳邊嘀咕起來：
“金頭，大人讓我給您托句話，聽好咯，路上要好好看住百里無憂，照顧好他！”
在說到照顧二字時，被他拖得很長。
“知道了，讓大人放心吧。”
金天有轉頭望向百里無憂，二人剛好對上目光，相視一笑。
金天有心想：也不知道這個今天給了自己五十兩銀子的落魄小王爺得罪了誰，被盯上了。
百里無憂皺起了眉：這目光不太對勁啊？莫不是小爺這副皮囊生得太過俊俏被盯上了？
想到這，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金天有拍拍手：“起來啦！起來啦！給老子排成兩隊，準備吃飯，吃飽喝足該上路了！”
話音落下，官差們紛紛動起來。
幾只滿當當的木桶被拎了出來，負責發餐的官差熟練的從腰后掏出木勺給眾犯人打飯。
說是飯，可實際上連豬食都不如。
滿是蟲眼的幾片爛菜葉飄在桶面，若不是有陽光照著的話恐怕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油花。
隨著勺子的擺動，摻雜著少量玉米面的清湯糊糊被盛進木碗發放在三十余個犯人手中。
當發放到排在最后的百里無憂面前時，金天有上前奪過了碗，他朝百里無憂笑笑，將糊糊倒在一旁：
“這飯進臭蟲了，重新打一碗去。”
“好的金頭。”
百里無憂明白了，這糟老頭子之前那一笑根本不是不懷好意的笑，而是陰險的笑，自己這一路上不太平了。
負責發餐的官差打了第二碗糊糊過來，金天有伸手接過，忽然碗連帶著糊糊摔在了地上。
“哎呦喂，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我這手抖不是一天兩天了，李四，再去打一碗去。”
李四抓抓頭，有些無奈，“金頭，玉米糊糊已經打完了。”
“哎呀，這可咋整。”
金天有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李四，你去把木桶都拎過來，那糊糊掛在飯桶邊沿上的總還剩著些沒刮干凈吧。
讓他把幾只桶都舔干凈了不也是個辦法嗎？
決不能浪費任何一粒糧食！”
很快李四便將幾只木桶提了過來，金天有接過木勺遞給了百里無憂。
“喏，勺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