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白穿過了主干道,騎著高頭大馬,來到縣丞府的時候。
章惇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的看向柳白。
“章大人,怎么幾日不見,你也站不起來了?莫非早些年間,你的膝蓋也中了箭傷?”
柳白一扯韁繩,狹長雙眸微微瞇起,似笑非笑的俯視著章惇。
“柳...柳大人說的哪里話。”章惇在臉上擠出一抹強笑,雙手強撐著大椅扶手站起。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氣,迅速讓自己鎮定下來。
“恭喜柳大人旗開得勝,平定蠻獠!”
“此次柳大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實乃大功一件!待縣令大人回來,必當上報朝廷,獲得嘉獎!”
柳白聞言冷笑一聲。
這章惇還要演?看來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也罷,有著那文書帶路,薛峰等人已經前往章惇府邸搜查,要不了多久自然會一切水落石出。
“章大人,作為一縣之縣丞,你管著縣里六曹之工曹、戶曹、倉曹,這全是油水豐厚的部門,你的權力可真不小啊。”柳白淡淡道。
“此言差矣,權力豈有大小之分?我們都是為百姓服務而已。”
章惇搖了搖頭,反倒教誨道:
“有權就可以任性了?有權就可以目無法紀了?柳大人,不是我說你,你這思想覺悟還有待提高啊。”
“真的嗎?”柳白目露疑惑,接著回道:“可有權的確不能任性,但能謀私啊。”
“柳大人,看來你定是聽說了什么中傷我的話了。”章惇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徹底恢復如常,沉聲道:
“我知道,或許有人在背地里中傷我,跟你說了些什么,畢竟有太多小人盯著我這個位置很久了,想把我整下去。
柳大人你年紀小,不知這官場險惡,人心叵測,我能夠理解。
可你想想看看,朝廷和百姓把這個重任交給我,我能辜負朝廷和百姓么?”
不等柳白開口,他便重重一喝,正氣凜然答道“不能!”
“打鐵還需自身硬!”
“我章惇自幼便立志,要報效朝廷!為這方天地百姓做出一番濟世安民的偉業!”
“我豈會做出以權謀私,辜負百姓之事?”
“柳大人,你若有證據,大可將我抓起來詢問便是!我章惇若是真做了這些事,不管你怎么動刑拷打,我若皺一下眉頭,便對不起我這一身官衣!”
“可若是些捕風捉影、子虛烏有的事情,等縣令大人回來了,我必定彈劾!”
這番話章惇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柳白愣了楞。
要不是他看了那文書的賬本,還真就信了這家伙的話。
他豎起大拇指道:“很好,我是證據確鑿還是捕風捉影,你先不用管,但你最好祈禱你自己是真硬!”
章惇沒有說話,只是仰起腦袋,負手而立,大有一派淵渟岳峙,崖岸卓絕之氣。
直到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后。
“大人,都查到了!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薛峰等一眾捕快,帶著那名文書,一臉喜色的匆匆行來。
柳白看向章惇。
而章惇見到那文書的剎那,神色瞬間大變,再也維持不住那副道貌岸然的形象,臉色唰的一下化作一片煞白。
。
“他...他怎么會沒死....”章惇腦袋轟隆隆一片空白。
他知道。
自己完了!
柳白接過薛峰的查封名單,掃了一眼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口道:
“章惇,擔任高要縣丞七年。”
“管理戶曹,以虛報田畝數來侵占田地,每次統計田畝之時,截取兩成歸于自己,共侵占五百六十三畝田地!”
“管理工曹,征發徭役時,向富戶索錢免役,抽三成“免役銀”,以此手段斂財!共斂銀五千七百兩!”
“管理倉曹,每石糧食克扣一升,美其名曰為’雀鼠耗‘,實則中飽私囊,盡皆入了自己府邸,這些年克扣糧食超三百石!”
“根據文書所報,前日你更是私通蠻獠,欲暗害我這個朝廷官員!”
“當然,這都不算什么,最關鍵的是.....”
柳白音量猛地提高,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倉曹里的儲備軍需,販給蠻獠!”
“以上種種,人證物證齊全,證據全部確鑿,按照《炎律》乃夷族之重罪!你還要做什么狡辯?!”
只見每隨柳白說一句,章惇便腳軟一分。
待柳白最后一句話說完,章惇只覺五雷轟頂,徹底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嗯?這就嚇暈了?”
柳白眉頭一挑。
唔,這也不硬啊。
“拖到牢里去。”柳白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調轉馬頭,出了縣丞府。
一眾差吏捕快,包括縣丞府里的文書等人,望著柳白離去的背影,不由彼此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意。
一個想法不約而同的涌上他們心頭。
這高要縣,只怕真的要變天了!!!
......
......
眨眼之間,三日時間過去。
關于那天柳白平定蠻獠,當眾緝拿縣丞,揭發罪行之事,在整個高要縣鬧得沸沸揚揚。
一時之間,柳白聲望漸隆,民心甚眾,大有青天大老爺之勢。
此刻,縣衙內。
柳白隨意坐在縣尉椅子上,沒有什么坐相。
“公子,你是不知道,現在你在高要縣的名聲可大了!百姓們都稱你是青天大老爺,贊你是真正的父母官呢!”薛峰一臉激動道。
柳白頭痛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個回事?
自己明明是妖魔啊!
咋做著做著,還成了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了?
“公子,經歷這次事,距離咱們返回京都,可又邁了一大步!”薛峰激動道。
“好了,曉得了,不說這個。”
柳白擺了擺手,隨口問道:“那章惇被抓進監牢后,說了些什么?”
薛峰想了想回道:“沒說什么,就是感覺精神有些失常,老是念著‘我一分都沒敢花啊’、‘窮怕了,我真的只是窮怕了’這些話。”
柳白點了點頭,章惇之事證據確鑿,已經注定一死,倒是不用著急。
接下來,則要慢慢想辦法讓章惇交代出來,那個在背后指示他暗害自己之人,到底是誰!
小小一個縣丞,絕對沒有那個膽子,敢三番兩次的欲置他于死地!
“對了公子,我聽縣衙里的人說,明日就是縣令大人,從府州回來的日子了,我們要不要做下準備?”薛峰撓了撓頭道。
“縣令......”
柳白狹長雙眸緩緩瞇起,眼底閃過一抹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