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鳳珠跪在池邊，小心翼翼地拆開蛟龍腹部的菖蒲葉包扎。潰爛的傷口不再擴散，但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依然猙獰可怖，邊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腐蝕了一般。

“今天試試這個。”鳳珠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將搗碎的紫葉草敷在傷口上。這一個月來，她幾乎試遍了秘境中能找到的所有草藥，連臉上都多了幾道被荊棘劃出的細痕。

蛟龍玄霄微微睜開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這個固執的凡人少女。她原本白皙的臉頰被秘境陽光曬成了蜜糖色，粗布衣裳沾滿泥點草汁，卻掩不住那雙靈動的杏眼里閃爍的光芒。

“凡人，不必再費心了。”玄霄的聲音直接在鳳珠腦海中響起，比最初相遇時清晰了些，“我這傷是被特殊靈氣所創，你找的這些尋常草藥，治標不治本。”

鳳珠手上動作不停，頭也不抬：“那這秘境里就沒有能治你傷的靈藥嗎？我看這里的花草都比外邊的長得精神。”

“自然有。”玄霄輕輕擺動尾巴，掀起一圈漣漪，“玄靈秘境靈氣充沛，生長著不少靈藥。只是你身為凡人，看不見靈氣流轉，分辨不出哪些是靈藥罷了。”

鳳珠眼睛一亮，沾著藥汁的手抓住蛟龍的鱗片：“那告訴我長什么樣，我去找來！”

“即便找到了，靈藥也不能直接服用。”玄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需煉制成丹才能發揮效用。而煉丹需要真火，至少要有筑基期修為……”

鳳珠手上的動作頓住了，她敏銳地抓住了關鍵：“也就是說，只要能修煉到筑基期，就能幫你煉丹治傷？”她突然撲到蛟龍面前，雙手合十，眼睛亮得驚人，“玄霄大人，求你教我修煉吧！我保證認真學，等我有了修為，一定幫你煉制丹藥！”

玄霄詫異地望著這個人類少女。

一個月相處下來，他知道這個叫鳳珠的女孩不同尋常——她能用竹子做出精巧的引水裝置，敢徒手抓那些長著毒牙的靈蛙，更重要的是，她有著近乎天真的執著，明明自己都食不果腹，卻總把最好的食物分給他這個“病號”。

“修真之路，九死一生。”玄霄龍須輕顫，“你為何要修煉？”

鳳珠不假思索：“第一，治好你的傷；第二，離開這里；第三……”她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紅珠，“我想知道父母為什么丟下我，這顆珠子又是什么來歷。”

玄霄的目光落在紅珠上，若有所思。

良久，他輕輕點頭：“既如此，我便教你。不過修真首重心性，你需答應我，不可急功近利。”

“我答應！”鳳珠高興地跳起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裙角。

從此，鳳珠的生活有了新的規律。

白天，她開墾出一片方正的田地，將從秘境各處收集來的種子分類種下；用竹木和寬大的樹葉搭建了一座精巧的樹屋，甚至給玄霄做了一個能遮風擋雨的草棚；她還設計了一個利用秘境永不停歇的微風驅動的風車系統，每隔三日就能自動為玄霄的池子換一次清水。

夜晚，她盤坐在月光下，按照玄霄的指導練習呼吸吐納。

“呼吸要深長勻細，意念要專注如一。”玄霄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響，“先感受天地靈氣，再嘗試引氣入體。”

起初，鳳珠只覺得腰酸腿麻，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十天后的一個清晨，當她追逐一只野兔翻過小山丘時，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野變得異常清晰——她能看見遠處樹葉上爬動的螞蟻，能聽見幾十步外溪水流淌的細微聲響。

“玄霄大人！”鳳珠飛奔回池邊，興奮得語無倫次，“我能聽見很遠的聲音了！是不是修煉起作用了？”

玄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五感敏銳是靈氣滋養的征兆。看來你確有天賦。”

這個發現讓鳳珠更加勤奮。又過了半月，她在采集野果時，突然注意到灌木叢中有幾道微弱的金光閃爍。定睛看去，竟是三只羽毛泛著淡金色光澤的山雞正在啄食。

“靈雞！”鳳珠眼前一亮。玄霄曾說過，秘境中有些動物長期吸收靈氣，體內會蘊含微薄靈力。

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那天傍晚，玄霄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只見鳳珠興沖沖地跑來，手里舉著一只用大樹葉包著的烤雞，小臉上滿是炭灰。

“我抓到靈雞了！”她驕傲地宣布，像獻寶似的撕下最肥美的雞腿遞到蛟龍嘴邊，“玄霄大人快嘗嘗，說不定對傷勢有幫助！”

烤雞外皮金黃酥脆，肉質鮮嫩多汁，散發著普通禽類沒有的清香。玄霄遲疑片刻，還是張口接過。令他驚訝的是，肉中果然蘊含著一絲靈氣，進入體內后如甘霖般暫時緩解了傷口的灼痛感。

“怎么樣？有用嗎？”鳳珠趴在池邊，眼睛亮晶晶的。

玄霄不忍打擊她的熱情：“有一絲靈氣入體，但……太微弱了。”就像往干涸的沙漠中倒入一杯水，轉眼就消失無蹤。

鳳珠卻眼睛更亮了：“那就是有用！我明天再去抓！”

然而捕捉靈雞遠比想象中困難。接下來的十天里，鳳珠七次空手而歸。那些靈雞反應極快，稍有風吹草動就振翅飛走，留下一地金燦燦的羽毛嘲笑她的笨拙。

“我就不信抓不到你們！”鳳珠蹲在灌木叢中，咬著指甲苦思冥想。忽然，她注意到地上有幾條蚯蚓在蠕動，靈機一動……

三天后，鳳珠用藤蔓和樹枝做出了第一個陷阱。她在陷阱里放上肥美的蚯蚓，躲在遠處靜靜等待。當一只靈雞謹慎地踏入陷阱范圍時，鳳珠猛地拉動繩索——成功了！

隨著陷阱不斷改良，鳳珠的收獲越來越穩定。從十次空手七次，漸漸變成十次只空手三次。她用靈雞羽毛編成繩索，加固自己的樹屋；用吃剩的骨頭磨成針，縫制更結實的衣裳。

當秘境中的藍鈴花第二次盛開時，鳳珠知道他們已經在這里生活了整整一年。為紀念這個日子，她花了三天時間，用最漂亮的金色羽毛扎了一條小巧的“羽毛龍”，放在一片大荷葉上推到玄霄面前。

“周年禮物！”鳳珠笑嘻嘻地說，“雖然比不上真龍威風，但可是用咱們吃過的所有靈雞羽毛做的呢！”

玄霄注視著這個粗糙卻充滿心意的小禮物，眼中閃過一絲溫暖。

這一年來，他從最初的死氣沉沉，到偶爾會回應鳳珠的玩笑，甚至開始期待這個人類少女每日的到來。

“凡人，我有個疑問。”玄霄輕輕碰了碰羽毛龍，“你被困在這秘境中，為何還能如此……快樂？”

鳳珠正用樹枝撥弄著篝火，聞言抬起頭，火光在她眼中跳動：“因為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啊！剛來時我連果子都分不清有毒沒毒，現在我能設陷阱抓靈雞；一開始我聽不見靈氣流動，現在我已經能引一絲靈氣入體了。”她掰著手指數著，突然燦爛一笑，“而且，我相信總有一天，玄霄大人的傷會好起來，我們都能離開這里！”

玄霄沉默良久，龍須輕輕拂過鳳珠的發梢：“你真是個奇怪的凡人。”

“對了！”鳳珠突然跳起來，“我昨天在西邊的山谷發現了一窩靈兔，跑得可快了！明天我去設幾個陷阱，咱們換換口味！”

玄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所以，我們終于不用再吃靈雞了？”

“怎么，玄霄大人吃膩了？”鳳珠眨眨眼，故作傷心狀，“虧我還特意記著您喜歡雞翅膀呢！”

“整整一年，每天都是靈雞。”玄霄難得地開了個玩笑，“我現在看到羽毛都想吐。”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大笑起來。鳳珠笑得前仰后合，差點跌進池子里；玄霄則發出低沉悅耳的龍吟，驚飛了一樹棲息的彩羽鳥。

這一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秘境中，一條重傷的蛟龍和一個被遺忘的凡人少女，奇妙的命運已經緊緊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