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有山,名為度朔。
要說此山最為不凡的便是那位于峰頂處的一株桃樹。
這株桃樹巨大無比,光是在此生長便長達數萬年不止,僅僅只是它的枝干便足有三千里之長。
此樹雖說不上是什么天靈之物,但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地寶。
值得一提的是,在每日朝陽初升之時,都會有著一只金色的大公雞立于梢頂并向天地鳴叫三聲。
其雞鳴嘹亮又透著極陽之氣,三聲之下足以震懾方圓百里的邪祟使之退避。
……
又是一日清晨。
隨著熟悉的雞鳴響起,居住于桃樹下的兩人紛紛帶上用以捕魚的漁網與魚叉,隨后從各自小屋中走出。
兩人是親兄弟,自年幼之時便生活在此。
其中,哥哥名叫神荼,弟弟名叫郁壘。
由于二人天生就能看見常人所瞧不見的陰物,甚至還能觸碰并傷害到這些虛無的魂體。
因此,他們時常會幫助當地的村民驅邪逐鬼,故而也算是方圓百里小有名氣的打鬼人。
更有甚者,還會將二人的畫像張貼在自家屋門之上,以此用來避邪。
此時,二人像往常一般同行至海邊,正欲下海撈捕一些海貨當作日常吃食時,一道巨浪猛然打來,轉瞬便將二人重新推回了岸邊。
正當二人詫異之時,一個身披鐵甲手握長槍的大漢緩緩從海水中升起。
“吾乃東海蟹將。奉龍王令,百日內嚴禁所有人族踏入東海區域。”
對于大漢所說,神荼只是微微蹙眉,倒是郁壘面露不忿,當即便向大漢質問道。
“整個東海?還百日?你們龍王瘋了不成!數以萬計之人依靠著這片海域維生,爾等如此行事莫不是想逼死他們?”
在他這番說辭下,那大漢神色依舊如常。
“先不論對錯與否,我也只是依令行事。更何況,你們人族的生死,又與我海族何干?我話已帶到,你們若還執意下海,那后果自負。”
聞言,郁壘剛想走上前去理論,卻是被神荼伸手攔下。
二人就這么眼睜睜地望著大漢沉入海中。
此時的郁壘望向神荼一臉的不解:“大兄何故攔我?”
神荼則是解釋道:“阿弟,那蟹將也只是奉龍王之命行事,與他爭論絲毫無用。況且,龍王絕不會無端下這種命令,想來是那海中生了變故。”
經神荼這么一說,郁壘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快。
“大兄,眼下過冬的儲糧已是不足,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
神荼掂了掂手里的魚叉,隨后又望向了不遠處的大山:“既然捕魚無望,那咱們也只能進山碰碰運氣,順便打探打探這禁海一事。”
“唉,那就依大兄所說。”
望了一眼身后不見盡頭的大海,郁壘冷哼一聲,轉身便跟著自己的兄長走向了來時的路。
也就在他們走后不久,一道黑霧突兀的從天而降。
隨著常吟風身形的顯現,周遭的浪濤聲也是小了些許。
由于那兄弟二人皆有看破隱遁之法的雙瞳,故而常吟風并沒有太過接近兩人。
雖說他也可以出手強行將二人帶到陰府,但此次難得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陽間多待一些時日,他自然是不愿早早結束這次行程。
“目前來看,除了那雙眼睛外他們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你會不會看走眼了呢?不過東海這次屬實是有些怪異,究竟是出了什么變故?”
……
冬季的夜不僅漫長,而且降臨的很快。
上一刻還能瞧見些許殘陽余暉,下一刻一輪白月已是冉冉升起。
當那玉盤高懸于夜幕,兄弟二人也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二人整整忙碌了一天,也不過才堪堪捕捉到三只野兔。
雖然野兔不多僅夠飽餐一頓,但二人此行也并不是沒有收獲。
通過幾位偶然碰到的獵戶,在幾人一番交談之下,二人也是知曉了此次龍王禁海的緣由。
原來,全因東海龍王的三兒子死了。
聽說其死狀極慘,不僅被人扒皮抽筋,而且魂魄也不知所終。
可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則是那犯事之人竟然只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娃娃。
由于事發之地在臨近的陳塘關九灣河,所以龍王這才下了命令,以此來逼迫那陳塘關總兵交出他那犯事的小兒子。
篝火下,神荼正仔細的烤著野兔,而一旁的郁壘則是借著火光打磨著刀刃。
“唉,當真是無妄之災。”
郁壘將打磨好的刀刃收起,當即有些抱怨道。
神荼沒有答話,他的心思此刻全在這三只野兔身上。
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的分心,從而毀了這得之不易的美味。
而在他們頭頂上方,常吟風正坐在桃樹枝椏上,默默地看著樹下的二人。
更準確的說,是盯著位于篝火旁的三只野兔。
尤其是那不時滋滋作響的兔肉所散發出的陣陣肉香,更是激起了他那肚里的饞蟲。
眼見兔肉已熟,神荼將其中一只遞給了弟弟,這才開口道:“自古以來殺人償命,雖說那娃娃才七歲,可養不教父之過,那陳塘關總兵一家子為了自己的小兒子卻全然不顧余下百姓的生計,有錯;
同樣,那龍王雖然占理但所行之事又太過,僅因一人之錯卻附加于整個東海人族,亦錯。”
郁壘面露不喜,惡狠狠地咬下一塊兔肉,嘟囔道:“要不是距陳塘關尚且有些距離,不然我都想將那小子綁了丟到龍王跟前。有錯就要認,既然做了那自然就得承擔相應的后果。”
樹梢上,常吟風靠著樹干聽著二人的交談,也是頻頻點頭。
這個神荼,為人冷靜,論事有理有據,是個明事理的人兒。
反觀郁壘,為人耿直,性子更為激進,但也不難看出是個可以與之講理的人。
樹下,二人皆是將手中的烤兔吃了個干凈。
郁壘咂了咂嘴,顯然有些意猶未盡。
神荼哪能不知自己弟弟心中所想,他笑道:“好在今天打了三只兔子,還有一只,你吃了吧。”
郁壘聞言,當即板著臉道:“那不行,從小到大我們有什么東西都是對半分,這兔子咱一人一半,要不然就誰都別吃,直接給扔了。”
“好好好,一人一半。”說著,神荼伸手探向火堆,可找了半天就是沒有找到。
“咦?兔子呢?怎么不見了?”
聞言,郁壘也是將身子湊了過來:“不可能啊,這烤熟了的兔子還能自己跑了不成?”
就在二人圍著篝火一頓找尋時,殊不知樹上的常吟風已是擦凈了嘴角的油漬。
“不得不說,神荼這小子烤兔子確實有一手,味道真不錯。”
迎著月光,常吟風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二人的品性尚佳,倒也適合給那家伙干苦力。
可眼下還不是時候,難得來東海一趟,正巧他也對那龍王一事感到好奇,若是不去湊湊熱鬧那屬實是可惜了這么好的機會。
一念至此,常吟風看了一眼仍在樹下找尋的二人不禁一笑,隨后轉身便是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了這片夜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