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熬兩宿，韓綺羅眼中已布滿血絲。
昭陽宮偏殿內(nèi)，她小心翼翼地將研磨好的雪魄粉末加入藥湯。解“朱顏改“需三味主藥相互制衡，稍有不慎便會適得其反。她反復核對父親醫(yī)書上的記載，確認無誤后才將藥湯倒入玉碗。
“殿下，藥好了。“她輕叩內(nèi)室門扉，卻無人應答。
推門而入，只見蕭景琰伏在案前，手中朱筆在奏折上拖出一道刺目紅痕。韓綺羅心頭一跳，急忙上前探他鼻息——微弱但還算平穩(wěn)。再診脈象，卻發(fā)現(xiàn)比前日更加紊亂。
“毒性反撲...“她迅速解開蕭景琰衣襟，只見心口處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藍色紋路——這是朱顏改發(fā)作到后期的征兆！
門外傳來腳步聲，韓綺羅不及思索，一把扯下簾幕裹住蕭景琰上身。
“韓姑娘，殿下可醒了？“來的是蕭景琰的心腹侍衛(wèi)統(tǒng)領嚴鋒。
“殿下染了風寒，剛服過藥睡下。“韓綺羅不動聲色地擋住嚴鋒視線，“嚴統(tǒng)領有事？“
“兵部送來緊急軍報，需殿下過目。“嚴鋒眉頭緊鎖，“邊關告急。“
韓綺羅心思電轉。蕭景琰昏迷不醒之事若傳出去，那些暗處的敵人必會趁機發(fā)難。她鎮(zhèn)定道：“殿下吩咐過，若有軍報先交由我整理要點。“
嚴鋒面露遲疑：“這...“
“嚴統(tǒng)領不信我？“韓綺羅取出蕭景琰隨身玉佩，“殿下說見此玉如見人。“
看到信物，嚴鋒終于將軍報遞出：“有勞姑娘。殿下...情況如何？“
韓綺羅聽出他話中關切，低聲道：“需要一味藥引。煩請嚴統(tǒng)領去太醫(yī)院取三錢龍血竭，就說殿下舊疾復發(fā)。“
待嚴鋒離去，韓綺羅立刻回到蕭景琰身邊。軍報被她隨手放在一旁——眼下救命要緊。她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烤過，對準蕭景琰胸前幾處大穴刺下。
銀針入肉不過三分，針尾竟泛起詭異藍光！韓綺羅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單純的朱顏改，而是混合了另一種名為“斷腸春“的劇毒！兩種毒素相互克制才讓蕭景琰活到現(xiàn)在，但同時也讓解毒難度倍增。
“難怪雪魄會突然出現(xiàn)...“韓綺羅恍然大悟，“有人算準了殿下毒性將發(fā)，故意送來半副解藥！“
若她按原方用藥，非但不能解毒，反而會打破兩種毒素的平衡，加速蕭景琰死亡。好狠的計策！
她迅速拔出銀針，取來清水為蕭景琰擦身降溫。當擦到他左臂時，一塊陳年箭傷引起了她的注意——傷口周圍皮膚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這是...十年前北疆戰(zhàn)場上中的毒箭？“韓綺羅想起父親曾提過，當年六皇子隨軍出征為質(zhì)，曾為救太子身中毒箭。難道從那時起，毒就一直在侵蝕他的身體？
門外又響起腳步聲，這次卻輕盈許多。韓綺羅警覺地摸出發(fā)簪握在手中。
“姐姐，是我。“青黛的小臉從門縫探進來，“我偷聽到柳貴妃宮里的人在說...說要趁六殿下病重搜查昭陽宮！“
韓綺羅心頭一緊。柳貴妃是右相柳元晦之女，若她派人來，發(fā)現(xiàn)蕭景琰昏迷不醒...
“青黛，幫我個忙。“她迅速寫下一張藥方，“去太醫(yī)院找陳太醫(yī)，就說我突發(fā)急病，按這個方子抓藥。“
青黛剛走，嚴鋒便帶著龍血竭回來了。韓綺羅將新發(fā)現(xiàn)告訴他，這位鐵血侍衛(wèi)瞬間變了臉色：“殿下中的是雙毒？那這龍血竭...“
“還能用，但需調(diào)整配比。“韓綺羅咬牙道，“嚴統(tǒng)領，我需要你守住殿門，無論誰來，都說殿下在閉關療傷，不見客。“
嚴鋒重重點頭，按刀而出。
韓綺羅回到榻前，看著蕭景琰越發(fā)青白的臉色，做了一個大膽決定——以毒攻毒。她將龍血竭分成兩半，一半按原方煎煮，另一半則與雪魄混合，制成更猛烈的藥劑。
“殿下，生死有命。“她扶起蕭景琰，將第一碗藥緩緩灌入他口中。
不過片刻，蕭景琰渾身劇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韓綺羅不慌不忙，取第二碗藥繼續(xù)灌下。這一次，蕭景琰身體猛地弓起，噴出一大口藍色血液，隨后癱軟下去。
韓綺羅急忙探他鼻息——微弱但平穩(wěn)。再診脈象，發(fā)現(xiàn)兩種毒素的平衡終于恢復穩(wěn)定。
她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韓...綺羅...“蕭景琰突然睜開眼，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殿下醒了？“韓綺羅驚喜交加，“別動，毒性剛穩(wěn)...“
蕭景琰卻一把抓住她手腕：“軍報...邊關...“
韓綺羅這才想起被遺忘的軍報，連忙取來展開。只看一眼，她便明白了蕭景琰的焦急——北狄大軍壓境，而守將竟然是柳元晦的門生！
“殿下現(xiàn)在不宜勞神...“她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
“貴妃娘娘駕到！“
##第六章貴妃臨
韓綺羅心頭一跳，迅速為蕭景琰整理衣冠，卻被他按住手。
“扶我起來。“蕭景琰聲音雖弱，眼神卻已恢復清明，“把軍報和那碗藥給我。“
韓綺羅依言照辦，只見蕭景琰將軍報壓在藥碗下，故意讓邊緣沾上藥漬。隨后他端起碗，在柳貴妃踏入內(nèi)室的瞬間，裝作正在飲藥。
“景琰見過貴妃娘娘。“他作勢要起身行禮，卻被一陣“劇烈咳嗽“打斷。
柳貴妃年約三十，容貌艷麗如牡丹，眉目間卻透著凌厲。她身后跟著兩名嬤嬤和四個太監(jiān)，架勢十足。
“六皇子不必多禮。“柳貴妃笑容不達眼底，“聽聞你舊疾復發(fā)，本宮特來探望。“
“勞娘娘掛念。“蕭景琰虛弱地說，“不過是換季時的小毛病。“
柳貴妃目光在室內(nèi)掃視，最后落在韓綺羅身上：“這婢女眼生得很。“
“新?lián)軄硭藕虻摹！笆捑扮p描淡寫，“粗手笨腳，只會煎個藥。“
韓綺羅立刻低下頭，作惶恐狀。
柳貴妃走近床榻，突然伸手去拿那封軍報：“這是什么？“
“邊關軍報。“蕭景琰任由她取走，“剛送到，還沒來得及看，就被藥污了。“
柳貴妃展開軍報，看到被藥汁暈染模糊的關鍵部分，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兵部也真是，這等小事也來打擾皇子養(yǎng)病。“
“娘娘言重了。“蕭景琰又咳嗽幾聲，“景琰雖病弱，卻不敢忘為國分憂。“
柳貴妃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說起來，前日內(nèi)務府上報御藥房失竊，丟的正是治你病癥的藥材。可有這等巧事？“
韓綺羅后背一涼。果然是為雪魄而來！
“娘娘明鑒。“蕭景琰不慌不忙，“父皇早準我用太醫(yī)院任何藥材。若真缺什么，直接去取便是，何須行竊？“
“是嗎？“柳貴妃意味深長地看向韓綺羅，“那這婢女床下搜出的雪魄又作何解釋？“
蕭景琰面露“驚訝“：“竟有此事？綺羅，你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韓綺羅會意，立刻跪下：“奴婢冤枉！那日奉命去太醫(yī)院取藥，回來路上被一陌生宮女塞了錦盒，說是殿下急用。奴婢不敢耽擱，直接帶回，并不知里面是何物...“
“哦？“柳貴妃冷笑，“那宮女何等模樣？“
“天色已晚，奴婢沒看清...“韓綺羅佯裝惶恐，“只記得她手腕上有個月牙形胎記。“
柳貴妃臉色驟變，又迅速恢復平靜：“既如此，本宮會著人查查。你好生伺候殿下。“說完便帶人離去，腳步比來時急促許多。
待腳步聲遠去，蕭景琰立刻癱軟下來，額頭滲出冷汗。韓綺羅連忙扶他躺下：“殿下不該強撐...“
“月牙胎記？“蕭景琰虛弱地問，“你怎知柳貴妃貼身婢女有此特征？“
韓綺羅一邊為他施針一邊解釋：“青黛曾提過，柳貴妃身邊最得力的徐嬤嬤手腕有胎記。我賭貴妃做這種事必派心腹。“
蕭景琰閉目片刻，忽然道：“你剛才用的針法...是韓家秘傳的'回陽十八針'？“
韓綺羅手上一頓：“殿下如何認得？“
“當年北疆戰(zhàn)場上，韓大人曾用此針救過我一命。“蕭景琰睜開眼，目光復雜，“那時我中的就是斷腸春。“
韓綺羅心頭一震。所以父親早就知道蕭景琰身中雙毒？那韓家被抄...與這事可有關聯(lián)？
“今日多謝你。“蕭景琰突然道，“若非你識破雙毒之計，我已成枯骨。“
韓綺羅搖頭：“殿下言重了。雪魄出現(xiàn)得太巧，我不過多了個心眼。“
蕭景琰凝視她良久，突然從枕下取出一枚青銅鑰匙：“從今日起，你自由出入昭陽宮藏書閣。那里有些...你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
韓綺羅接過鑰匙，明白這是蕭景琰給予的信任——也是試探。
“邊關軍報...“她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柳元晦想借北狄之手消耗我軍力，好讓他的門生立功。可惜...“他咳嗽兩聲，“那守將是個草包，必敗無疑。“
“殿下要坐視邊關失守？“韓綺羅驚訝道。
“不。“蕭景琰勾起嘴角，“我要讓柳元晦親自舉薦的人，成為大周罪人。“
正說著，嚴鋒匆匆進來：“殿下，剛收到消息，柳相連夜進宮面圣！“
蕭景琰與韓綺羅對視一眼，同時想到——柳元晦這是要搶先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