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溫床并非物質實體,只是以太層中的一道投影,卻仍反應了它在物質層中,對應實體的某些性質。
畸變、感染、瘟疫......
給莫狄的感覺,就像是紅死病,但終究似是而非。
‘瘋王的以太投影都變成這模樣,祂在物質世界中的身軀,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他遠遠觀望,偶爾躲開一道道垂落的瘋狂念頭。
由此可見,瘋王在物質世界的身軀,顯然是遭受了某種血肉污染。
考慮到瘋王曾與蠕行尸山交手,把尸山的意識都抹除了,那尸山垂死掙扎給祂留點病灶,也不足為奇。
依附于瘋王軀殼的污染,應該就是尸山的遺留。
‘這種讓長生者都無能為力的污染,已經超出了紅死病的范疇。
但它又和紅死病有些相似,難不成是在此基礎上誕生出的污染?’
莫狄心念一動,體內第三印記響應他的呼喚。
雖說猩紅溫床只是以太投影,卻與對應物質實體存在聯系。
借助這種聯系,一些精通預言、詛咒,或有相應權柄的人,都能干涉投影對應的實體。
他以自身的第三印記,依托紅死病的權柄,嘗試對猩紅溫床進行干涉。
如他所料,猩紅溫床雖超出紅死病,卻仍以紅死病為根基發展而來。
這意味著,他的第三印記對其有作用。
‘暫時無法將其徹底抹除,但能做到抑制、操控。’
他分出一小股靈性觸須,深入以太層,接近猩紅溫床所在之處。
第三印記所化血池沸騰翻涌,與靈性觸須遙相呼應,協助它對猩紅溫床做出干涉。
一番操作過后,他成功截取到一絲猩紅疫氣。
靈性觸須帶著疫氣迅速回返,將其從以太層深處拖向物質層。
深處,律法察覺到溫床的異動,迅速分化,并朝疫氣追了過去。
以太層與物質層的邊界,莫狄看向循跡追來的律法,眉頭皺了皺。
靈識裹挾冥河死氣,凝聚成刀。
紅芒閃過,追來的律法隨之而斷。
靈性觸須拖拽死氣,回到物質層。
還沒細細研究這縷疫氣,莫狄又催動血池,以整個第三印記,將猩紅疫氣鎮壓。
‘差點就讓它擴散開了。’
他神色微冷,慶幸自己還算果斷。
疫氣進入物質層的那一刻,就產生了躁動,試圖擴散到外界,把他的身體感染為新的溫床。
好在第三印記對它還是有壓制力的,尚能抑制其活性。
傾盡血池之力,這縷疫氣被壓下。
‘該看看它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狄早已退出冥想狀態,調動靈識,對猩紅疫氣進行觀測、解構。
‘基底的確是紅死病,但又混入了一些瘋王之血的成分。’
靈識接觸疫氣瞬間,他體內的兩種古神之血皆與之共鳴。
他很快明白了其中關鍵。
‘這東西不止是蠕行尸山的垂死掙扎,還混雜了瘋王的力量,否則不會發展到如此規模。’
他猜測,尸山臨死前的掙扎,恰好與瘋王的力量起了某種反應,才創造出這種東西。
‘我體內剛好有兩種古神之血,或許可以合成這種疫氣?’
莫狄收回靈識,用第三印記將疫氣消磨化去。
血池因此漲大了些許。
這還僅是一縷疫氣的量。
他沒在意這個,收束念頭,再進入冥想狀態。
靈性觸須深入以太層,找到猩紅溫床后,他便故技重施,截下更多猩紅疫氣。
他完全是把猩紅溫床當韭菜來割。
‘苦一苦瘋王,好處我來享。’
此等行徑自然引起了律法的警覺,這一次,它的反擊更激烈。
大大小小無數律法鎖鏈追出,封鎖靈性觸須的退路和進路。
莫狄思緒平靜,只是催動冥河死氣,凝成化血神刀。
猩紅刀芒閃過,布下一片密集刀網,將律法鎖鏈盡數斬斷。
趁此間隙,他拖著疫氣快速返回,又以血池將它們完全壓下。
律法受創,平靜了一瞬,縮回猩紅溫床周圍,恢復原狀。
有了新的研究課題,莫狄調整了計劃,推遲進城的日子。
如果他能把猩紅疫氣給整出來,就多了一個壓箱底的手段。
接下來面對審判官三人組,也更有把握。
后面幾天,他一直重復著閉關、截取疫氣這兩件事。
絲毫不知,自己的行為在王城引起軒然大波。
卡美洛,審判官三人齊聚一堂,相視無言。
沉默良久,為首的審判官緩緩開口:
“最近,吾王他越來越......嗯,不安分了。”
與其他兩位不同,審判官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他用白布蒙著眼,身上穿著金邊黑袍,手持一個始終倒向一邊的天平。
這副怪異的打扮,卻被卡美洛所有人深深恐懼著。
有段時間,卡美洛居民只要看到戴眼罩、拿天平的人,就會雙腿發抖。
有人甚至稱“寧愿面對劫匪強盜,也不要面對審判官。”
可現在,這個被卡美洛所恐懼的人,卻如普通人一般躊躇、猶豫。
一切都源于近幾天沉睡之王的異動。
手持提燈的監視者開口說道:
“吾王受血疫感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么長時間里,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會不會是血疫更嚴重了?”劊子手沉悶的聲音自盔甲中傳出。
審判官搖了搖頭,說道:
“不太像,反而像是血疫的癥狀減輕了,奇怪的是,糾纏在吾王身上的律法也受損了。”
這是最令他疑惑的點。
就算血疫減輕,律法也不該受損。
除非有人在故意削弱律法。
沉默之際,監視者想起了前段時間遇到的血影。
“你們還記不記得,前段時間......”
按他的猜測,那道血影既然有尸山的權柄,應該足以壓制源于尸山的血疫。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那道奇怪的血影,在暗中幫助吾王?”
審判官眉頭微皺,略微俯首,認真思考著他的話。
“但那血影為什么要這么做?”劊子手不解道。
“我不清楚。”
監視者搖了搖頭。
“不論如何,當務之急,始終是確保明天新王順利登基。”
審判官放下了這個問題,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希望新王的到來,能給阿瓦隆帶來新的改變......不求好的發展,只求不變得更壞。”
......
‘完成了。’
莫狄周身流溢疫氣,映得整座營帳一片血紅。
與原先暴戾、侵略性極強的猩紅疫氣不同,這些由他自己合成的疫氣異常溫順。
僅限于在他面前。
一旦換個人,疫氣分分鐘會暴動。
深吸一口氣,莫狄把猩紅疫氣吸入肺腑。
疫氣入體,隨著冥河流進血池,沉降于池內。
‘有此疫氣,我登基的底氣更足了。’
作為兩尊古神力量的結合,長生者之下,鮮有人能抵擋猩紅疫氣。
哪怕是維蘭特,一旦接觸了疫氣,也很難全身而退。
更大可能是被血疫感染,成為猩紅溫床。
要是審判官三人或偽王對他發難,他隨時可以引爆體內疫氣,讓他們享受到瘋王同款待遇。
莫狄起身,走出營帳,呼喚來羊頭惡魔。
“巴澤特,收拾東西,調集部隊,我要上任卡美洛當國王。”
“您的意志,我尊貴的主人。”
卡美洛人民苦三人眾久矣,又恰逢偽王叛亂,急需一位真王帶他們走出泥濘。
這個人選,是了,非他莫屬。
部隊休整多日,再次集結。
莫狄掃視自己的部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段時間的休整,并沒有讓它們懈怠,反倒助長了它們的兇威。
天性邪惡混亂的惡魔,雖有律法束縛,骨子里兇性卻沒有減弱,只是暫時收斂。
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平靜,它們內心的殺戮欲望已經難以抑制。
同樣的,部隊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也許是和莫狄待久了的緣故,他們逐漸變得好戰、嗜殺,嗯,莫狄本想用嫉惡如仇來形容,但實在是不符合。
其中變化最大的應該是辛德瑞拉,那個阿肯不知為何收下的學徒。
她一手拿著酷似畫筆的長槍,換了身白色禮服,衣服上沾滿了顏料。
顏料大多由血調制而成,既有她自己的血,也有野獸的血,調制過程加入了血魔法的技巧。
見到闊別多日的莫狄,她眼前一亮,邁著小碎步跑過來,取出一幅畫給他點評。
“大師,這是阿肯老師交給我的課題作業,能請您先過目一番嗎?”
大師?這什么稱呼?
莫狄順手接過畫,定睛一看,高溫撲面而來,無數色點在眼前閃爍,共同構成奇妙的光影。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熊熊烈火、倒塌廢墟,以及無數游蕩的焦炭人形。
眨眼間,他回過神來,面不改色地評價道:
“有趣的創意,采用新印象派手法,輔以異質的顏料,把記憶傾注于畫上,從而達到預期的效果。”
好就好在,這幅作品令人如身臨其境,幾乎能感受到作者當時的絕望。
壞就壞在,它太容易致人入迷了,一旦于畫中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了。
“我并不擅長作畫,所以我不會給出評級,這你得去找你的老師。”
隨手掐滅衣領燃起的火苗,莫狄把畫還給了她。
“能得到如此評價,我已經很滿意了。”
辛德瑞拉微微欠身,面帶愉悅笑容,說道:
“老師說過,您每一次戰斗,都能給他帶來靈感,如果可以,我希望接下來能與您同行。”
還有這事?
莫狄挑眉,瞥了不遠處的阿肯一眼,對方脫帽,微笑著欠身。
“這貨越來越像個愉悅犯了,得找機會把他打一頓。”莫狄暗自想道。
反正這貨很耐揍,幾乎稱得上是傳奇耐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