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月牙地，下路村。

破爛的豬圈里，顧己蜷縮雜草堆里。

溫度已經接近零度，她身上卻只穿著破破爛爛跟抹布一樣的衣服。

顧己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以至于養母陶小紅罵罵咧咧過來踹她打她，讓她趕緊滾起來做飯她也沒了反抗的力氣。

她的腳上拴著腳鏈，她的腳踝早就已經磨爛了。

一雙近乎透明，常人看不見的小手費力地想要解開鐵鏈。

那是一只樣貌十歲左右的女鬼，一邊哭一邊試圖要救她。

“幾幾，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顧己露出慘淡的笑，“小桃，我死了就可以和你手拉手了，就能碰到你了呀。”

小桃搖頭，她討厭自己只是最低級的鬼影，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要你死，你還沒幫我找到我爸爸媽媽，你還沒替我吃那些好吃的，你不能死！”

回憶如同走馬燈。

她八歲被賣到這里，八歲之前的記憶她怎么也想不到，只記得自己有爸爸媽媽。

養父母一家每天對她非打即罵，十歲那年，養父母又買了一個四歲的男孩，從那之后，她就一直被關在豬圈里，鐵鏈的范圍是豬圈到廚房，除此之外，她哪里都不能去。

空中突然飄起了大雪。

鵝毛一般。

陶曉紅打了個哆嗦，看她又在跟空氣說話，踢了踢她的小腿：“別在這給老娘裝神弄鬼，沒死就趕緊給老娘做飯！你要是敢偷吃，老娘扒了你的皮！”

她轉身進了屋子。

小桃撲過去想要殺了陶曉紅，結果卻只是從她的身體中穿過去。

再回頭，顧己已經沒了氣息。

“幾幾！！幾幾你別嚇我，你不許死，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把我的靈魂給你，你說的，你說你想去看高山看大海，你說你要吃好多好吃的，你不許死！！”

小桃拼命呼喊，卻在顧己的識海中化為虛無。

[叮，鎖定目標中，鎖定成功。

你已綁定城隍判官系統。

檢測宿主姓名：顧己

當前等級：實習判官

當前積分：0

宿主技能：陰陽眼，避邪血

宿主體能：-20/100

宿主智商：95/100

擁有武器：暫無

當前生命值：0.5/-

功德值：（滿值）

提示：積分可兌換技能，體能，智商，武器，生命值。]

[請宿主盡快完成第一個任務，劉小桃的父母正在村外找她，請幫助劉小桃找到父母，告訴她父母當初小桃被拐賣并且被王文才殺害的事實，新手大禮包，贈送宿主3點生命值以及三張符紙，請宿主酌情使用。]

誰在說話？

死亡之前的靡音？

[并非死亡，您天生的能力加上功德滿值，被選中作為地府的實習公務員，只要完成相應的任務，就能找到父母，還有被陶曉紅殺掉的那只小豬。]

腦袋里的聲音雖然冷冰冰的，卻不讓人害怕。

聽到父母和小豬，顧己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

豬圈里以前有一只開了靈智的小豬，很乖很聽話，她被打的時候，小豬總會擋在她面前。

但它還是被殺了，過年的時候顧己哭著求陶曉紅，求她不要吃掉小豬，但陶曉紅眼睛都沒眨一下，當著她的面給小豬放了血。

她看著小豬平時溫暖的眼睛一點點灰敗，卻無能為力。

[小豬……在等我嗎？]

[是的，所以還請宿主盡快完成第一個任務，三點生命值只夠你活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后任務完不成，你和小桃就要入輪回，而陶曉紅和王文才這輩子都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孩子，你才十九歲，活著，一切才能再有機會。]

顧己雖然已經十九歲，但身體長期營養不良，看起來像十三四歲的孩子。

腦袋里的聲音嘆了口氣，這孩子簡直太慘了，再不接受任務她真的要死了。

[你要是還不信，給你看個畫面。]

虛無的意識中，顧己看見了一座漂亮的，泛著霧氣的橋，橋上很多人，上面寫著[奈何橋]。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豬在奈何橋頭團團轉。

是每次看到她被打，在豬圈里無能為力急的團團轉的小豬！

畫面閃過。

她又看見一對長相十分俊美般配的夫妻，抱著剛出生的嬰兒，溫柔地看著，嬰兒的眉心有一顆紅色的痣。

而顧己的眉心，正好有這么一顆痣！

[那是……我爸爸媽媽？]

[是，他們在等你救他們。]

[他們在哪？]

[等你成為判官自然就知道了。]

神仙的聲音變得溫柔，給了顧己力量，原來她是有爸爸媽媽疼的小孩，她不是野種。

還有小豬，還在等她，她不能死！

小桃的聲音逐漸清晰，她猛地睜開眼睛，原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雪已經把地面染白，小桃驚喜萬分，“你醒了！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

她圍著顧己不停說話，但顧己沒有像平日那樣安靜地聽她說。

而是雙手扣著腳鏈的邊緣，開始用力想要把自己的腳從鐵鏈環中抽出來。

她腿細成了骨頭，但鐵環更小，很快就把她的皮磨破了。

顧己咬著牙，一聲不吭，房子里王文才和陶曉紅還在看電視，不能讓他們聽見。

“幾幾，你這樣會把自己的腿弄壞的！”小桃又開始抹眼淚，要是自己再厲害一點，就能一下子把鐵鏈打開，她不停道歉，小手拽著顧己的手，試圖讓鐵環變大一點。

顧己咬著牙，拼盡全力猛地把腳一縮！

劇烈的痛伴隨著骨頭咔噠一聲，她的腿被鐵環弄得鮮血淋漓。

她額頭滲出汗液，呼吸都不敢大聲，只能蜷縮著急速呼吸，但她不敢耽誤時間，沖小桃招招手。

“你爸爸媽媽來找你了，就在村外。”

小桃臉上寫滿了痛苦，但鬼是沒有眼淚的，從眼眶落出來的眼淚一下子就消失了，聽見這話她以為是顧己安慰她的。

搖著頭看著她的傷口說：“我不要回家了，我就要你好好的，我不想你死……”

這么多年，只有幾幾能看見她，是幾幾一次次安慰她，消化她的怨氣，她寧愿這輩子都不入輪回，也不忍心幾幾這么痛。

顧己只敢休息兩分鐘，又站起來，“別說傻話，我說的是真的，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是王文才殺了你？”

小桃一邊抹著不存在的眼淚，一邊點頭：“確定，我的尸體還在村南邊河道口的小橋旁邊埋著。”

“好。”顧己咽下喉頭的腥甜，“那要是讓你當著好多人的面說，你能不能說出來？”

她看了，腦袋里的神仙給她的三張符紙分別是：真言符，鬼現符，辟邪符。

小桃點頭：“能！”

顧己沖她笑，極其消瘦的臉笑起來卻很溫暖。

她走出豬圈，任由雪落在她的肩頭，王家那扇破敗的木門一打開就會發出聲音，她必須要把握好時間。

三，二，一。

顧己忍著腳踝的劇痛，猛地沖出那扇困住她十一年的門，門發出聲音，吱呀——

屋內的陶曉紅聽見了動靜，皺眉，“我怎么聽見咱家院子門響了？有人進來了？”

“誰來咱家？鳥不拉屎的地兒。”王文才滿身酒氣，摳了摳耳朵。

“不，我真聽見了！”

陶曉紅立刻下床，出門就看見空空蕩蕩的豬圈和鐵鏈，還有咯吱作響的鐵門。

院子里她的聲音難聽尖銳：“王文才！趕緊出來！那小賤蹄子跑出去了！”

“跑出去就跑出去了唄，村里人會把她送回來的。”王文才沒放心上，村里又不是沒人跑過，沒見過有誰跑出去過這個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