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礁的陽光穿過舷窗,在阿念的銀戒上折射出七彩光斑。郁辭硯的指尖順著她無名指的戒圈摩挲,觸感像極了孤島清晨的細沙。男人剛結束潛水,濕發貼在額角,防曬服下露出的肩線還滴著海水,卻在看到她后頸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胎記......又淡了?“他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輕輕覆上她幾乎消失的蝴蝶骨印記。三天前在孤島,那抹淡褐色還清晰可見,此刻卻只剩隱約的陰影,像被潮水沖淡的貝殼紋路。
阿念對著舷窗倒影轉動脖頸,海藍色比基尼肩帶蹭過皮膚:“醫生說這是基因重組的正常反應?!八D身時,注意到郁辭硯防曬服口袋里露出的藥瓶——那是她熟悉的替莫唑胺,標簽上的服用劑量比上次看到的增加了一倍。
“該吃藥了。“她伸手去拿藥瓶,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
“先吃飯。“郁辭硯指了指桌上的海鮮拼盤,龍蝦鉗里塞滿了她愛吃的芒果糯米飯,“江嶼說這家餐廳的主廚曾在孤島工作過?!?
刀叉碰撞聲中,阿念的余光始終盯著他的左手。那枚貝殼戒指被換成了防水材質,戒面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卻掩不住他指尖的輕微顫抖——和七年前在孤島替她處理傷口時一樣。
“阿硯,我們談談吧?!八蝗环畔虏途撸K南虧蝗蛔兊么瘫牵瓣P于你的腦瘤,還有......藍鯨計劃的余黨。“
男人的動作頓住,蝦鉗“咔嗒“一聲掉在瓷盤里。窗外突然掠過一群飛魚,銀灰色的身影讓她想起庭審那日明野的冷笑:“郁辭硯,你以為摧毀了實驗室就贏了?深海里的鯊魚,永遠比你想象的更多?!?
“先吃完,嗯?“郁辭硯替她剝好龍蝦,橙紅色的蝦肉上淋著檸檬汁,“等回了酒店,我把所有資料都給你看。“
他的語氣太過溫柔,反而讓她心悸。阿念想起昨夜在他電腦里看到的加密文件,標題是“藍鯨計劃·第二階段“,修改時間顯示為凌晨三點——那時他正坐在陽臺抽煙,背影瘦得讓人心疼。
暴雨中的突襲
午夜的暴雨來得毫無征兆。阿念被雷聲驚醒時,發現身邊的床鋪是空的。落地窗外,大堡礁的珊瑚礁在閃電中若隱若現,像極了孤島的暗礁區。她摸出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上有三條未讀消息:
郁辭硯(1:15):醒了就去客廳喝熱牛奶,別碰陽臺的落地窗。
江嶼(2:03):嫂子小心!有艘不明快艇靠近別墅區!
時景淵(2:47):開門,我帶你走。
最后一條消息附帶了定位,顯示他就在別墅門外。阿念攥著手機沖向玄關,卻在拉開門的瞬間,被一股力量猛地拽進黑暗。
“噓——“時景淵的聲音帶著冷冽的海風味,男人穿著黑色潛水服,臉上涂著迷彩油彩,胸前掛著她送的貝殼吊墜,“別開燈,跟我走?!?
“阿硯呢?“她的指尖觸到他腰間的槍套,金屬的涼意讓她想起實驗室的那晚,他替她擋下明野的刀時,也是這樣的溫度。
“他在應付國際刑警的突襲?!皶r景淵拽著她穿過花園,暴雨砸在棕櫚葉上發出轟鳴,“藍鯨計劃的高層動用了關系,現在整個澳洲都在通緝你們?!?
記憶突然閃回庭審結束時,郁辭硯收到的那通加密電話。他說“是舊識“,但阿念聽見了背景里的英文對話——“Operation Mako is back on track“,而“Mako“正是藍鯨計劃第二階段的代號。
“為什么幫我們?“她在泥濘里踉蹌,高跟鞋掉了一只,腳趾碰到濕熱的沙土。
時景淵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閃電照亮他眼角的疤痕。阿念這才發現,他左臉頰有道新鮮的劃傷,形狀像極了游艇甲板上的防滑紋路。
“因為你是我妹妹。“他的聲音被雷聲撕碎,“也是時家唯一的繼承人。“
這句話如重錘砸在心上。阿念想起DNA報告里的“XX染色體“,還有時景淵書房里那張被燒毀的出生證明——她本該是時家的掌上明珠,卻被當作實驗體囚禁在孤島。
“我父親臨終前留了筆遺產,“時景淵的指尖敲了敲吊墜,里面的微縮照片已經換成了三人合影(她、時景淵、郁辭硯),“只要你在繼承文件上簽字,就能調動時氏在太平洋的所有離岸資產?!?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阿念看見別墅區方向騰起火焰,濃煙里隱約有郁辭硯的身影,他穿著她送的藍色襯衫,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周旋。
“跟我走?!皶r景淵的手扣在她手腕上,力度大得近乎粗暴,“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放開她!“郁辭硯的怒吼穿透雨幕。男人渾身是血,左手臂不自然地垂著,卻仍在暴雨中狂奔,腳邊濺起的泥水里混著血珠。
時景淵突然舉起槍,保險栓的輕響讓阿念渾身發冷。她想起實驗室里明野的話:“時景淵的心臟,是郁辭硯換給他的。“此刻男人槍口顫抖的弧度,和郁辭硯拿手術刀時的手一模一樣。
“阿硯,小心!“她的呼喊被閃電的爆裂聲掩蓋。郁辭硯突然撲過來,將她按在一棵棕櫚樹后,子彈擦著他的耳際飛過,在樹干上留下焦黑的洞。
“沒事了,我在。“他的聲音里帶著血腥味,右手緊緊護著她的頭,左手卻在悄悄解開她腕上的手鏈——那是用孤島藤曼編織的,里面藏著微型定位器。
時景淵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阿念聽見他在和某人通話:“目標已控制,請求撤離。“她突然意識到,他袖口的迷彩油彩正在被雨水沖掉,露出底下的藍鯨紋身——和明野實驗室里的研究員一模一樣。
“你早就背叛了我們?!八穆曇衾锍錆M恨意,“從庭審那天起,你就在替藍鯨計劃做事。“
時景淵的身影在雨幕中頓住,吊墜從領口滑落,露出鎖骨處的手術疤痕——那不是救她時留下的,而是心臟移植的痕跡。
“抱歉,念念?!八恼Z氣里沒有愧疚,只有任務失敗的懊惱,“但你和郁辭硯的基因太重要了,藍鯨計劃需要你們完成最終實驗?!?
郁辭硯突然發力,抱著她滾進旁邊的排水溝。子彈擦過他的后腰,血迅速染紅了他的白襯衫。阿念摸到他口袋里的藥瓶,瓶身已經被冷汗浸透,而替莫唑胺的藥片,不知何時換成了安慰劑。
“為什么不吃藥?“她的眼淚混著雨水,“你的腦瘤......“
“噓——“他的指尖堵住她的嘴,目光透過排水溝的格柵,盯著不遠處的直升機。阿念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艙門打開的瞬間,明野探出頭來,手里把玩著她的貝殼發卡,嘴角掛著病態的笑。
“好久不見,阿念?!八穆曇敉ㄟ^擴音器傳來,“聽說你的再生能力消失了?別擔心,我們新的實驗方案,只需要你和郁辭硯的心臟?!?
郁辭硯的身體猛地繃緊,阿念這才發現,他后腰的傷口正在滲出熒光色的血——和七年前在孤島時一模一樣。原來他一直在偷偷注射她的血液,維持著再生能力,只為了能繼續保護她。
“想救他嗎?“時景淵的槍口抵住郁辭硯的太陽穴,“跟我上直升機,我保證他能活著接受手術?!?
“阿念,別聽他的?!坝艮o硯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熒光色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他們想把我們的心臟移植給高層,所謂的'基因優化',不過是權貴們的續命游戲。“
直升機的轟鳴聲震得地面發抖。阿念想起郁辭硯信里的話:“真正的守護,是教會你在風暴中扎根?!八钗豢跉猓站o他染血的手,指甲悄悄掐進他掌心的舊傷——那是七年前她用貝殼刻下的“活“字。
“好,我跟你走?!八ь^看向時景淵,雨聲中,她聽見郁辭硯輕微的吸氣聲,“但我要先給阿硯包扎傷口?!?
時景淵猶豫了一瞬,槍口卻沒有移開:“五分鐘。“
阿念扯下襯衫下擺,雨水讓白色棉布變得透明。郁辭硯別過臉,耳尖卻泛著紅,即使在這樣的危機時刻,他仍保持著對她的溫柔。
“笨蛋?!八p聲罵,將布條纏在他腰間,熒光血迅速浸透布料,“以后再敢不吃藥,我就把你綁在床頭喂。“
男人輕笑一聲,牽動傷口:“現在就可以綁,我配合。“
這句話讓她眼眶發酸。阿念想起昨夜他在陽臺抽煙的背影,突然明白那些深夜的獨處,不是為了處理工作,而是為了壓制腦瘤發作的眩暈。
“時間到了。“時景淵抓住她的胳膊,直升機的軟梯已經垂到面前。郁辭硯突然發力,用沒受傷的右手攥住時景淵的手腕,熒光血在兩人接觸的皮膚表面綻開,像毒蘑菇般迅速蔓延。
“這是基因排斥反應?!坝艮o硯的聲音帶著狠勁,“當年你換了我的心臟,現在我的血就是你的毒藥?!?
時景淵發出痛苦的悶哼,槍口終于垂下。阿念趁機撿起掉在泥里的高跟鞋,鞋跟的水鉆劃過時景淵的手背,在他皮膚上留下帶血的劃痕。
“走!“郁辭硯推著她向海邊跑,身后傳來明野的怒吼:“別讓他們逃了!啟動Mako計劃!“
珊瑚礁的生死時速
黎明前的海面泛著詭異的紫光,那是藍鯨計劃研發的熒光藻類。阿念踩著鋒利的珊瑚礁奔跑,腳底被劃出無數血痕,卻不敢停下——身后的黑衣人已經追至二十米內,他們手中的麻醉槍,和七年前在孤島用過的型號一模一樣。
“跳下去!“郁辭硯指著前方的珊瑚斷層,那里有個天然的水下洞穴,“我記得里面有個舊漁船殘骸,可以暫時躲避?!?
海水灌進口鼻的瞬間,阿念看見郁辭硯轉身迎向追兵,他的白襯衫在熒光藻中像面白旗,而她知道,那是他故意吸引火力,為她爭取逃生時間。
水下洞穴里彌漫著汽油味,阿念摸著生銹的船舷,突然觸到一個金屬盒。打開的瞬間,手電筒的冷光中,她看見里面裝著一疊文件,標題是:“藍鯨計劃·Mako階段——雙胞胎基因融合實驗“。
照片上,兩個少年躺在手術臺上,胸口都有相同的錨形紋身。阿念猛地捂住嘴——那是郁辭硯和明野的雙胞胎弟弟,他們曾是“藍鯨計劃“的早期實驗體,卻在報告里被標注為“失敗品,已處理“。
洞穴外突然傳來槍響。阿念沖出去時,正看見郁辭硯被明野按在珊瑚礁上,手術刀抵住他的心臟,而時景淵站在不遠處,用槍指著她的方向。
“阿念,看看這是誰?!懊饕靶χн^一個身影,那是被五花大綁的江嶼,嘴里塞著 gag,手腕上纏著和她同款的藤曼手鏈。
“江嶼!“她的呼喊驚飛了一群熒光魚。郁辭硯眼中閃過痛楚,明野的刀尖已經刺破他的皮膚,熒光血順著珊瑚礁的縫隙流進海里,引來一群食人魚。
“現在有兩個選擇?!懊饕暗牡都廪D向江嶼,“要么看著你的朋友被魚吃掉,要么——“他指了指時景淵手中的注射器,“讓郁辭硯注射這個,完成你們的'雙子基因融合'。“
阿念認出那是藍鯨計劃的標志性注射器,針管里的液體泛著幽藍光澤,和她七歲時被迫注射的藥劑一模一樣。郁辭硯劇烈搖頭,珊瑚碎屑刮過他的后頸,那里的胎記正在發出微弱的熒光。
“別碰他!“她向前半步,卻被時景淵用槍托擊中頭部。眩暈中,她聽見郁辭硯的怒吼,和明野的笑聲重疊在一起:“當年你用自己的血救了阿念,現在該她救你了。注射吧,看看你們的基因能不能創造出真正的'永生體'。“
注射器刺入皮膚的瞬間,海平面突然升起朝陽。阿念看著郁辭硯痛苦的表情,想起他信里的最后一句話:“愿我們的未來,永遠有陽光照耀?!八偷貟昝摃r景淵的控制,用盡全力撞向明野,三人一起跌進熒光藻叢中。
食人魚的撕咬聲、海水的涌動聲、直升機的轟鳴聲,在耳邊交織成末日般的交響。阿念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分不清是血還是海水,卻在失去意識前,被一個帶著雪松味的懷抱緊緊圈住。
“阿念,別怕?!坝艮o硯的聲音像隔著水幕,卻清晰得可怕,“我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孤島?!?
黑暗降臨前,她看見他無名指的貝殼戒指正在脫落,而她的鉆戒不知何時劃開了他的掌心,兩人的血在熒光藻中交融,形成一個巨大的、正在愈合的傷口。
那是他們的基因在跳舞,在對抗,在譜寫一曲關于生存與愛的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