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4章 孤島回憶

梅雨季的冷凝水在落地窗上織成蛛網,阿念的指尖劃過鏡面,將郁辭墨整理袖扣的倒影割裂成碎片。他忽然轉身,鋼筆在陽光里劃出冷冽的弧光:“陪我去看海。”

黑色轎車碾過盤山公路的碎石,阿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當咸腥氣刺破車窗密封條的瞬間,七歲那年的浪潮突然從記憶深處翻涌而上——她看見自己渾身泥漿地攀著斷裂的木棧道,海浪卷走左腳的涼鞋,時景淵的呼喊被暴雨撕成齏粉,而十四歲的郁辭墨正從礁石后躍出,白襯衫鼓成飽滿的帆。

“怕么?”他的拇指碾過她腕間淡青色的血管,那里有塊月牙形的舊疤,是當年他背著她跳礁石時撞出來的。阿念抬頭,撞見他瞳孔里跳動的暗潮,像極了燈塔守夜人日記里記載的、會吞噬漁船的離岸流。

越野車在斷崖邊劇烈顛簸,暴雨傾盆而下的剎那,阿念聽見自己胸腔里傳來幼獸般的嗚咽。木棧道的鐵欄桿銹成暗紅,她突然想起郁辭墨書房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畫——畫布上的少女蜷縮在礁石縫里,脖頸間纏著少年解下的領帶,像條正在守護獵物的銀蛇。

燈塔的鐵門發(fā)出垂死般的吱呀聲。阿念的鼻尖撞上他后腰,聞到混著檀香的霉味——那是他特意用香薰機復刻的、十年前防空洞里的氣味。墻面上的粉筆字被罩了層玻璃罩,“小墨哥哥”四個字的尾筆拖著干涸的墨點,正如九歲那年他用鋼筆尖在她掌心刻下記號時,滲進皮膚的那抹紅。

“上周讓人做了防氧化處理。”他的指尖順著刻痕摩挲,“你看,這里該是你十三歲的高度。”阿念盯著那道明顯被加深的刻痕,忽然想起十三歲生日那晚,他醉醺醺地把她按在這面墻上,鋼筆尖抵著她素描本:“阿念,長高了就想畫別的風景么?”

鐵皮箱的銅鎖“咔嗒”彈開時,阿念看見褪色的布偶熊懷里掉出個玻璃瓶,里面裝著泛黃的紙條與干枯的海藻。她認出那是十二歲那年寫的漂流瓶,卻在看見瓶底郁辭墨的字跡時渾身發(fā)冷:撿到者請交還,她在等一個歸人。

“臺風天你抱著它不肯躲防空洞。”他拿起玻璃瓶對著光,海藻碎屑在光束里浮沉,“你說它會幫你找到爸爸,可我寫了二十個同樣的瓶子扔進海里——”他忽然側過身,讓燈塔的光斑落在自己左頰,那里有道極淺的劃痕,“直到第十七個瓶子被礁石劃破,我才明白,有些愿望只能被潮汐碾碎。”

遠處閃電劈開云層,將他半邊臉照得青白。阿念看見十四歲的自己攀在他背上,少年后頸的抓痕是她恐懼時留下的印記。他忽然低頭將漂流瓶放進她掌心,瓶身貼著褪色的便利貼,是她當年歪扭的筆跡:“小墨哥哥的白襯衫能擋住暴雨”。

病歷本的紙頁在狂風中翻動,“癔癥性失語”的診斷欄上,郁辭墨的簽名洇著水痕。阿念想起十五歲那年,他握著她的手在康復報告上按手印,掌心的汗浸透了宣紙:“阿念開口的那天,我會替你把全世界的喧囂都關在門外。”

“現(xiàn)在呢?”她終于發(fā)出完整音節(jié),聲音像被海水泡過的貝殼。他笑了,從西裝內袋摸出個絲絨盒,里面躺著枚貝殼形狀的胸針,銀質紋路里嵌著她當年在礁石縫里撿到的碎鉆。“戴上它,”他替她別在衣襟,金屬扣環(huán)擦過她鎖骨,“這樣你每次抬頭看海,都會看見十四歲那天的月光。”

暴雨在此時減弱,燈塔劇烈搖晃如即將展翅的蝶。阿念望著窗外新漆的燈塔,在暮色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像具正在孕育記憶的貝殼。遠處傳來時景淵的車笛聲,混著搜救艇的鳴笛,而郁辭墨正將她的圍巾輕輕系緊,指尖劃過她耳后那顆痣:“潮水退了,我們該回去了。”

她摸著胸前的貝殼胸針,忽然想起那本被燒毀的守夜人日記。里面夾著張泛黃的剪報:七年前孤島離奇失蹤案,唯一幸存者為兩名孩童。此刻,幸存者之一正替她拉上車門,西裝袖口露出當年她用貝殼劃出的傷痕,像道永遠不會愈合的海岸線。

雨停時,燈塔的陰影在礁石上投出巨大的扇貝形狀。阿念聽見郁辭墨口袋里的懷表輕響,那是每天清晨都會響起的《致愛麗絲》旋律,像極了當年他在防空洞里給她讀童話時的語調,溫柔而帶著潮汐的重量。

主站蜘蛛池模板: 历史| 临邑县| 嘉黎县| 扎鲁特旗| 密云县| 岫岩| 万山特区| 陆河县| 九龙坡区| 巴楚县| 榕江县| 淮安市| 丰顺县| 东光县| 鄂州市| 新田县| 阜阳市| 岳普湖县| 新乐市| 崇仁县| 根河市| 江津市| 普兰店市| 金湖县| 关岭| 新和县| 五原县| 石楼县| 隆子县| 屯昌县| 神农架林区| 桓台县| 柳河县| 揭东县| 塔河县| 南宫市| 宜城市| 竹溪县| 景泰县| 昌黎县| 邳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