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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年溫差

  • 獨木舟舟的故事集
  • 獨木舟舟
  • 3629字
  • 2025-05-08 21:09:22

2015年夏的蟬鳴黏在空調外機上,林硯之跟著母親走進表妹小滿家時,T恤后背已被汗漬洇出蝴蝶形狀。玄關處堆著粉色氣球,門內飄來草莓蛋糕的甜膩氣息,十二歲的少年攥緊塑料袋,里面是準備了三天的生日禮物——臨摹《灌籃高手》的手繪本,扉頁右下角藏著極小的草莓涂鴉,那是他偷偷觀察唐梨課本封面學來的。

“硯之來了!”小滿尖叫著撲過來,發梢的亮片蹭得他下巴發癢。客廳中央的長桌上,奶油蛋糕歪歪扭扭插著十根蠟燭,穿白裙的女孩正蹲著拼拼圖,粉色裙擺沾著奶油漬,馬尾辮上的草莓皮筋晃成小燈籠。“唐梨快來,我表哥帶禮物了!”小滿拽著女孩的手腕,林硯之猝不及防撞上那雙彎月眼,睫毛上還粘著金箔紙。

“哥哥好呀。”唐梨接過手繪本,指尖劃過扉頁的草莓,“這個草莓像五角星呢!”她忽然扯下手腕的皮筋,套在林硯之僵硬的手腕上,橡膠圈的余溫混著防曬霜的香味,“送你啦,戴上就是我的好朋友。”少年耳尖爆紅,喉嚨像塞了棉花,眼睜睜看著她蹦跳著回到拼圖前,裙擺揚起時露出腳踝的小疤——后來他才知道,那是去年她替小滿撿風箏時摔的。

散場時母親捏著他的手腕冷笑:“男孩子戴這種東西像什么樣子。”皮筋被揉進抽屜深處,卻在深夜被他摸黑撿出,悄悄纏在床頭臺燈的金屬桿上。月光漫過褶皺的漫畫紙,他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皮筋影子,第一次覺得“好朋友”三個字,比解出數學壓軸題還要讓人心跳加速。

再見面是六年后的高中走廊。林硯之抱著一摞競賽試卷轉彎,鼻尖先撞上油墨與茉莉香水的混合氣息——穿藍白校服的女生正抱著作文集疾走,發間的草莓皮筋掃過他手背。“對不起!”唐梨慌忙蹲身撿拾散落的稿紙,林硯之的視線掠過扉頁上的“唐梨”二字,喉結重重滾動。十年時光讓少女抽條成纖細模樣,唯有手腕內側的小疤,和記憶中蹲在拼圖前的女孩完美重合。

“同學,你的試卷。”她遞還時指尖觸到他手腕的紅痕,那是今早幫物理老師搬實驗器材時被鐵架刮的。林硯之慌忙推眼鏡,鏡片后的視線卻離不開她領口露出的鎖骨——和十歲那年替她撿蛋糕叉時,不小心瞥見的弧度一模一樣。午休時表妹小滿的話砸在他飯碗里:“我們班新來的語文課代表超厲害,居然和你同歲!她寫的《十年重逢》還登校刊了呢!”

他在圖書館二樓找到了正在畫漫畫的唐梨。陽光斜切過她的側臉,在《紅樓夢》書頁上投下睫毛的陰影,筆尖在速寫本上流暢勾勒黛玉的裙擺。林硯之鬼使神差地掏出草稿紙,在邊角畫下拋物線,焦點處標著“T.L”——唐梨的拼音首字母。當他第17次計算她翻頁的頻率時,少女突然抬頭:“同學,你總在第三排第五列看書,是因為這里的光照角度最適合解題嗎?”

一來二去便熟稔起來。理科班的林硯之會在課間路過文科班窗口,看唐梨站在講臺領讀《再別康橋》,聲音像浸了蜂蜜;文科班的唐梨發現,每次校刊出新,插畫頁總會有藏著草莓的小細節——在《簡·愛》的裙擺褶皺里,在《飛鳥集》的樹葉間隙中,那些用幾何線條勾勒的草莓,像極了十年前那個躲在沙發后畫涂鴉的少年。

深秋的某個周三,唐梨在圖書館發現座位上多了本《飛鳥集》,翻開時掉出張插畫:黛玉葬花的畫面里,少女發間別著顆五角星草莓。她攥著畫紙奔向理科班,在走廊堵住低頭刷題的林硯之:“這個草莓,和十歲那年你塞給我的漫畫書扉頁上的,一模一樣。”少年的耳尖瞬間通紅,如同當年被撞破偷藏皮筋的秘密。

“其實那天在走廊,我就認出你了。”唐梨晃了晃手中的鐵盒,十七根草莓皮筋躺在絲絨布上,最底層壓著張泛黃的紙條,“‘唐梨的眼睛像星星’,這句話我記了六年。”林硯之愣住——那是2015年生日宴后,他躲在客房寫的小紙條,原以為早已弄丟,卻不知何時被她收進了時光的寶盒。

平安夜的話劇后臺,唐梨穿著粗布裙對鏡補妝,看見林硯之在調試追光燈。當她念出“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燈光恰好落在睫毛上,少年突然想起抽屜深處的舊皮筋,想起六年前那個把最后一塊草莓蛋糕推給他的小女孩:“哥哥吃,你幫我拼拼圖辛苦了。”散場時大雪紛飛,她把織到一半的圍巾塞給他,毛線尾端藏著細小的草莓刺繡:“給你的,別誤會,我給全班都織了!”

“得了吧,全班就你有特殊待遇。”表妹小滿后來偷偷爆料,“她織錯了三次,拆線時把手指都扎破了。”林硯之摸著圍巾上的針腳,忽然想起上周在便利店,唐梨買草莓牛奶時順手幫他拿了蜜桃味——那是他十年前在生日宴上隨口說的喜好,原來她一直記得。

文理分科后,他們的交集藏在圖書館的便簽里。林硯之在唐梨的作文本上畫公式:“sin(α+β)=sinαcosβ+cosαsinβ”,旁邊標注:“α=初見時的心跳頻率,β=重逢后的呼吸速率”;唐梨則在他的草稿紙角落畫小漫畫:戴眼鏡的男生抱著試卷撞進女生懷里,對話框里寫著:“拋物線的焦點,原來在這里呀。”

某個暴雨傾盆的周末,唐梨在語文辦公室改作文到天黑。窗外的雨聲蓋過暖氣片的嗡鳴,她揉著發酸的手腕,忽然看見玻璃上倒映出個熟悉的身影——林硯之坐在走廊臺階上,膝蓋頂著本《物理競賽真題集》,校服下擺還在滴水。“你怎么在這兒?”她遞出紙巾,看見他習題冊邊緣畫滿小草莓,每顆都用拋物線串聯。

“等雨停。”他合上書,遞出保溫盒,“舅媽煮的蓮子粥,說你胃不好。”唐梨打開盒蓋,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勺子碰到盒底時,她摸到張紙條,上面是工整的鋼筆字:“2022年3月15日,你痛經請假,校醫室的暖寶寶貼在左下腹;2022年10月8日,你在便利店買了常溫的蜜桃味牛奶。”

雨聲突然輕了。唐梨望著他認真的眼睛,想起十歲那年他蹲在桌底撿拼圖,手背被木屑劃破卻笑著說“沒事”;想起十六歲重逢時,他彎腰撿作文集,手指在她名字上停頓的零點三秒。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他藏在公式后的溫柔——他算過她出現的概率,算過她生理期的規律,卻算不出自己每次見到她時,心跳會紊亂成怎樣的曲線。

2023年春的競賽慶功宴,禮堂飄著櫻花味的彩帶。唐梨在后臺叫住即將上臺領獎的林硯之,遞出個玻璃罐:“給你的,十歲到十六歲的禮物。”透明罐子里,十歲那年的舊皮筋和他高中時偷偷買的新皮筋并排躺著,中間夾著張便簽,用熒光筆標著他從未說出口的細節:“2015年7月19日,你藏皮筋時白襯衫沾了奶油;2021年9月5日,你撞我時第二顆紐扣沒扣。”

“其實我早就知道,每次校刊的插畫師是你。”她牽起他的手,替他戴上新買的草莓皮筋,指尖劃過他手腕內側的小疤,“這個疤,是十歲幫我撿拼圖時劃的,對嗎?”林硯之喉間發緊,從口袋里掏出個鐵盒——那是他珍藏十年的、裝著第一根皮筋的鐵盒,盒底躺著張紙條,是十六歲那年寫的:“如果拋物線的焦點是你,我愿做永遠環繞的衛星。”

禮堂的燈光突然暗下來,大屏幕開始播放各班的祝福視頻。輪到文科班時,畫面里唐梨舉著本《飛鳥集》,書頁間夾著他畫的黛玉插畫,發間別著同款草莓皮筋:“有個笨蛋,總以為藏起草莓圖案就能不讓人發現,卻不知道,他每次算拋物線時,焦點都是我的名字縮寫。”

掌聲響起時,林硯之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的生日宴。那時他以為,草莓皮筋只是小女孩的玩笑,卻不知從她把皮筋套在他手腕的那一刻起,時光就已在兩人之間畫了條隱形的拋物線。那些藏在公式里的心跳,躲在插畫中的草莓,還有十年間無數次的“剛好路過”,從來都不是偶然——是理科生用數字記錄的偏愛,是文科生用畫面收藏的心動,是兩個少年在時光的溫差里,慢慢焐熱了彼此的秘密。

高考前的最后一個午后,他們坐在教學樓頂看云。風掀起校服衣角,兩根草莓皮筋在手腕上輕輕相碰,像時光的回聲。唐梨望著遠處的梧桐樹,忽然說:“十歲那年,我以為你討厭我,因為你總躲著我;十六歲重逢時,我發現你手腕上的紅痕,和我戴皮筋的位置一模一樣。”

林硯之摘下眼鏡,用校服擦了擦:“其實我媽扔掉皮筋那晚,我偷偷撿回來了。后來每次路過精品店,都會買一根新的,想著萬一再見到你……”他的聲音漸低,卻被唐梨的輕笑打斷:“所以你抽屜里才有十七根草莓皮筋,對嗎?我數過鐵盒里的數量,和我們重逢后的天數一樣。”

云朵掠過操場,投下斑駁的影。他們誰也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對方手腕上的皮筋,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夏天——草莓蛋糕的甜,氣球爆破的響,還有那句沒說出口的“很高興認識你”。原來緣分從來不是突然的拋物線,而是兩個靈魂在時光里的相互靠近:他用公式丈量心動的距離,她用記憶收藏歲月的溫度,十年溫差,最終在某個恰好的時刻,釀成了剛好合身的溫暖。

暮色漫過教學樓時,唐梨忽然指著天邊的晚霞:“你看,那像不像你畫的拋物線?”林硯之望著漫天橙紅,忽然想起草稿本里畫過無數次的公式——原來所有的數學曲線,最終都會交匯于一點,就像他和她,在十歲的夏天相遇,在十六歲的秋天重逢,在二十歲的時光里,終于讓藏了十年的皮筋,成為彼此手腕上最溫暖的符號。

風掠過耳際,帶著遠處籃球場的喧鬧。唐梨的發梢掃過他的肩膀,他聽見她輕輕說:“其實,我一直都記得。”記得那個把漫畫書藏在背后的少年,記得他耳尖的紅,記得他偷偷塞進她筆袋的圣誕紙條,記得所有藏在細節里的、未說出口的喜歡。

而他知道,有些故事從戴上草莓皮筋的那一刻就已開始——不是巧合,不是命運,是兩個少年在時光里,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慢慢靠近彼此的溫度。十年溫差,終成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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