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司機從反光鏡里瞟了瞟三個剛上車的女孩，她們穿著校服，臉上稚氣未脫，應該是高級中學的學生。

“你們要去哪？”司機問。

“咳咳！”個子稍矮、剪著波波頭的羅晶晶清了清嗓子說，“去平湖街藍靚。”

“好叻！”司機踩了一下油門，車子“吱”地朝前面開去。

開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又向左拐了一個彎，進入到一條破舊狹窄的街道。街道兩邊都是低矮的門店，除了五金用品、日用百貨、餐廳，還有許多間發廊、按摩房、KTV。幾個穿著吊帶化著濃妝的女人站在門口，在半明半昧的霓虹燈下展示著身體，向過往的行人販賣兜售。

車子在位于街道中心的藍靚門口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后，江雪瀅第一個走下車，后面緊跟著羅晶晶，周佳琪在付錢給司機。

江雪瀅個子比羅晶晶高一點，大概一米六五，皮膚瑩白如雪，雙目楚楚動人。無論從遠至近，還是從近至遠，都像從油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女。

周佳琪付完的士費走過來，她的個子比羅晶晶和江雪瀅都高出一截，一張鵝蛋型的漂亮臉蛋，加上一頭帥氣短發，看起來健康時尚，渾身充滿青春活力。

三個人走到門口，推開門走進去。

一個穿著藍色制服、臉上化著濃妝的女服務員走過來。

“開一個最好的房間。”周佳琪豪氣地甩出一句。

“幾位身份證請出示一下。”服務員說。

“什么，我們還需要身份證？”周佳琪驚訝地大喊起來，“我是這里的常客，跟我爸爸媽媽來過不下十次了。”

服務員說：“和家長來性質不一樣，我們這里不能接待未成年人。”

“簡直不可理喻，我要找你們經理投訴。”

“行了，別鬧了。”江雪瀅攔住周佳琪，朝四周看了看。

幾個黑人歌手正在一間小舞臺上表演爵士樂，一群濃妝艷抹的女人躺臥在門口的長條沙發上，對幾個女孩一臉不屑地看著。

服務員說：“真對不起，這是規定，未滿十六歲的未成年人，本店恕不接待。”

“給你。”江雪瀅“嗖”地從包里掏出一張證件，遞給服務員，“本小姐今天正好滿十六歲，今天是我的生日，想帶幾個朋友在這里高興高興。趕快安排一個最好的房間，我們要在這里一醉方休。”

服務員為難地看了看羅晶晶和周佳琪，問：“那這兩位呢？”

“我上個月剛滿十六歲。”羅晶晶拿出她的證件晃了晃。

“我雖然下個月才滿十六歲，可按照虛歲計算，我現在已經十七歲了。”周佳琪說。

服務員說：“對不起，我們只看身份證年齡。”

“好吧，拗不過你。”江雪瀅又從包里搜出張證件，在服務員面前晃了晃，“給你，我用別人的證件給她登記總可以了吧？就算查起來，頂多算我們使用假證，和你半毛錢關系沒有。”

“我和經理商量商量。”服務員說著掏出對講機，嘰里呱啦講了一大堆。

對面“嗯啊”了幾聲，估計也沒聽清楚，就把對講機掛了。

服務員搖了搖頭，說：“行吧，就按照你們的要求開房，反正出事了算你們頭上。”

江雪瀅和周佳琪還有羅晶晶對視了一眼，三個人吐了吐舌頭，跟在服務員身后朝樓梯走去。

羅晶晶看了看手表，說：“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其他人嗎？”

江雪瀅說：“當然，再等一會他就過來了。”

“是不是班里那位傳說中的護花使者……”周佳琪說著看了看四周，樓下有一大群顧客正準備上樓，她急忙閉上了嘴。

“是的。”江雪瀅輕輕吐出兩個字，緊跟在服務員身后走去。

羅晶晶和周佳琪互相看了看對方，急忙跟上去。

走到二樓一間包房門口，服務員打開門，說：“你們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按墻上的傳呼器就可以了。”

“好的。”江雪瀅開心地走進去，踢掉鞋子，撲在一張沙發上大笑起來。

周佳琪和羅晶晶也踢掉鞋子撲過去，三人在沙發上大笑著滾成一團。

江雪瀅止住笑，看了看天花板上的豪華水晶吊燈，幽幽地說：“終于滿十六歲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啊！”

“是啊！”羅晶晶滾到她身邊，和她并排靠在一起，“我們很快就是大人了，可以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接下來要好好享受生活，享受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

“你們說得很對。”周佳琪說，“從今天開始，我要把每天的精彩生活一點一滴記下來，就像寫日記一樣！”

“從今天開始，讓我們一起面對生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江雪瀅說。

周佳琪說：“小雪姐說的太對了，從今天開始，讓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羅晶晶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哈哈哈！”周佳琪大笑起來，“咱們三個不如學當年的劉備關羽張飛，來個桃園三結義！”

“哈哈哈！”羅晶晶和江雪瀅開心地大笑起來。

“今天真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羅晶晶說。

“沒錯。”江雪瀅說，“的確應該慶祝，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還有，我們三個才剛剛入學就成了好朋友，這是一種緣分。來，讓我們為緣分和未來干杯！”

“Cheers！”三支倒滿啤酒的杯子碰到了一起，發出清脆的“咣當”聲，橙色色的液體順著杯身順暢地流進了三個女孩嘴里。

“好了，你們先玩一會，我再點一些吃的，然后去看看他來了沒有。”江雪瀅說完按了按墻上的傳呼器，點了一大堆食物，走到窗邊開始打電話。

打完電話，她重新回到座位上，拿起麥克風開始唱歌。

唱了不到一會兒，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她放下麥克風跑過去把門打開，一身黑色運動服的陳允智正站在門口。

陳允智的頭發和鏡片上沾著水珠，腳上的黑色運動鞋也沾著一些泥，手上還拿了一把雨傘，傘尖正滴著水。

“下雨了嗎？”江雪瀅驚訝地問。

陳允智說：“是的，剛剛下了一點，幸好出門帶了一把傘。你們沒換校服就進來了？”

“干嘛要換校服？”周佳琪走過來問。

陳允智說：“如果被熟人撞到我們在這里玩，傳到學校就不好了。”

羅晶晶驚訝地說：“你考慮的真周到，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

江雪瀅說：“能怎么辦？來都來了，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了。還不如徹底放開，開開心心玩一次。”

周佳琪說：“小雪姐說的對，既來之則安之，什么都不要想了，讓我們開開心心玩一次吧”

幾個人坐下來喝果汁，又吃了一些美味的點心。服務員將鹵好的新鮮牛舌和鵝掌端上來，大伙一邊吃一邊唱歌，玩得不亦樂乎。

羅晶晶和周佳琪合唱了一首英文歌曲，兩個人都有些五音不全，唱的亂七八糟。但這并不影響她們的興致，周佳琪唱得聲嘶力竭，幾乎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最后她干脆脫掉校服，只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和羅晶晶繼續嘶吼著。

陳允智有點受不了她倆的吵鬧，從包里掏出耳機戴在耳朵上。

“要玩游戲嗎？”江雪瀅問。

陳允智點了點頭。

靠窗的棕色立柜門敞開著，里面擺放著幾臺17吋筆記本電腦。

江雪瀅走過去取出兩臺，和陳允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玩了起來。

周佳琪和羅晶晶唱累了，倆人也坐下來，捧著筆記本進入到游戲界面。

“對了。”江雪瀅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黑色骷顱，用胳膊碰了碰陳允智，“你剛剛干嘛去了？我們不是說好放學一起來這里的嗎？”

“去水庫那邊了。”陳允智說。

江雪瀅愣住了：“哪個水庫？”

“我們以前去過的水庫。”

“為什么要去那里？”

“林老師說他在水庫附近的河道邊看到了一具被泡了很久的尸體，所以我過去看看。”

江雪瀅一聽，手中的鼠標“哐”地一聲掉在地上：“你說什么？尸體？你不要嚇我！”

“是的，尸體。水庫最近漲水了，前幾天下了好幾場大雨。都秋季了，還這么愛下雨，這鬼天氣！”陳允智說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邊的周佳琪和羅晶晶，彎下腰，把鼠標撿起來放在她手中。

江雪瀅拿起鼠標，發了一會兒呆，重新進入到游戲界面。

雨停了，天完全黑了下來，路燈在濃濃的霧靄中半明半昧地閃爍著微弱的光。

幾只老鼠從下水道里跑出來，往旁邊的餐廳廚房跑過去。

周佳琪和羅晶晶玩的有點累了，兩個人趴在沙發上打起了盹。

江雪瀅也累了，很快趴在陳允智的肩膀上睡著了。

陳允智扶起她，讓她靠在沙發上，用一只胳膊托著她的頭，在燈光下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臉。

她睡覺的樣子很美，瑩潔如雪的肌膚像透明的珍珠一樣，在燈光下散發著晶瑩的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樣子十分迷人可愛。

“小雪！”陳允智輕輕地撫弄了一下她鬢角的頭發，小聲說，“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照顧你，讓你這輩子過得幸福！”

江雪瀅身體動了一下，她的外套滑向一邊，左邊肩膀露了出來。

鎖骨下，有一只清晰的螢火蟲，和大拇指的指甲蓋差不多大小。它停在三個五顏六色的字母上面，猶如停靠在花叢之中……

喝了不少飲料的羅晶晶被尿漲醒了，她坐起來，呆呆地看著著這一幕。

過了一會兒，周佳琪也坐了起來，看到羅晶晶盯著江雪瀅的肩膀發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怎么啦？”

羅晶晶清醒過來，小聲說：“小雪肩膀上的刺繡好漂亮阿！”

“是嗎？”周佳琪湊過去看了看，說，“的確很漂亮，要不咱倆這周也去繡一個，作為我們三個人友誼的標志！”

“好啊！”羅晶晶歡呼著，和周佳琪擊了擊掌，朝廁所走去。

兩個人的聲音把江雪瀅驚醒了，她坐起身，打了一個哈欠。

這時服務員過來問要不要加鐘，大伙看了看手表，快十二點了，想到明天還要上學，于是結了賬，從包房里走了出去。

陳允智走在最前面，江雪瀅和周佳琪羅晶晶緊跟在他后面。四個人一路嘰嘰喳喳說著一些有趣的笑話，氣氛非常輕松愉快。

下過雨的空氣十分清新，霓虹燈在繁星下閃爍。

街道上的發廊按摩院夜總會KTV此刻正是營業高峰期，每家都人滿為患。

幾個打扮得濃妝艷抹的女人在霓虹燈下一邊招攬客人，一邊和離開的客人飛吻，嗲聲嗲氣地讓對方下次來點她。

客人們一邊應承著，一邊開著停在路邊的車離開。

一輛還沒有上牌的嶄新賓利車引起了江雪瀅的注意，她停下來，盯著它看了幾秒鐘。

“你怎么啦？”陳允智問。

“看那輛車，它比這里所有的車都貴。”江雪瀅說。

周佳琪點了點頭，說：“的確，這種車型是這條街最貴的，那些車全部加起來都比不上它。”

“允智，你的相機呢？把它拍下來吧！”江雪瀅說。

“哦！”陳允智從他的黑色背包里把一只微型相機翻了出來。

“去暗一點的地方拍吧，免得被人看見了。”江雪瀅說完拖著陳允智的手，朝附近一棵大槐樹下面走去。

大槐樹的葉子十分茂密，盡管眼下是秋季，一些發黃的葉子不斷飄落下來，但樹冠依然像一把巨大的雨傘，把街道兩邊遮蓋得嚴嚴實實。

賓利車的車門打開了，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從車里鉆了出來。他長得十分精瘦，即便寬大的休閑裝也遮蓋不住那副瘦骨嶙峋的平板身材。

下車后，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迅速整理了一下那件價格不菲的法國T恤，朝一家叫索菲特（Sofitel）的高級夜總會走去。

“拍了嗎？”江雪瀅小聲問。

“拍了。”陳允智說，“你想做什么嗎？”

“你可以幫我查到他的聯系方式嗎？”江雪瀅再次看了看那輛車，說。

陳允智說：“當然可以，我明天就能幫你把他找出來，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雪瀅說：“你只需要幫我查到他的聯系方式，其他的你不要管。”

陳允智驚詫地看了她一眼，說：“你答應過我，不會去做那種事！”

“不……”江雪瀅連忙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

陳允智說：“那就不要讓我幫你去查找他的聯系方式。”

江雪瀅耷拉下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了。

這時一輛紅色的士開了過來，周佳琪走過去打開車門，和羅晶晶一起上了車。

陳允智說：“好了你跟她們回去吧，我過會再走。”

江雪瀅看了他一眼，走過去打開的士門，上了車。

在車子即將轉彎的剎那，她看到陳允智還站在路邊，于是又推開車門走過去。

“你還不走嗎？”

陳允智正在調試他的微型相機，頭也不抬地說：“你先走吧，我還要再處理一點事情。”

“好吧，記得這周六跟我去看阿姨，好嗎？”

“好的。”

“再見。”江雪瀅揮了揮手，快速邁動著雙腿朝的士走去。

夜風將她的長發和裙擺吹得飛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