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是九月底了,天氣依然十分炎熱。
林曦遠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吹著風扇,一邊批改作業。
風扇經常把試卷和桌上的資料吹得到處飛舞,讓他煩不勝煩。他干脆關掉它,將空調打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來打量了一眼斜對面的棕色文件柜。
柜子重新裝了鎖,鎖是新的,和柜子的顏色有些不協調,看著有點扎眼。
江雪瀅的檔案不翼而飛后過了兩天,又自己回來了,就在柜子里,和其它檔案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并且在以前一片空白的家屬欄上,用中性筆寫了幾個字:張巧瑛,養母,電話xxxx……
難道江雪瀅是被人抱養的孤兒?事情越來越蹊蹺了,之前明明家屬欄是空的,什么都沒有填,為什么失蹤兩天后,又多了幾個字?
到底是誰神不知鬼不覺溜進來,把鎖打開把里面的檔案偷走了?
難道是白莉?除了白莉經常進入他的辦公室,其他人很少進來。檔案丟失那天,她曾給他送體檢表過來,見他不在辦公室,給他放在了辦公桌上。
但是白莉并沒有檔案柜的鑰匙,也沒有他任何柜子抽屜的鑰匙,她是怎么將檔案柜打開的呢?再說,她偷江雪瀅的檔案有什么用?她和江雪瀅八竿子打不著,平常連一句話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她為什么要偷江雪瀅的檔案?
把檔案偷出去在上面寫幾個字的意義是什么?看字跡不是江雪瀅的,那么到底是誰呢?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他站起身,看了看表。
還有十分鐘就到下課時間了,再休息二十分鐘,就輪到他上數學課。
他把那些作業收集起來,又檢查了一遍,裝進功課欄里,準備一會去教室派發給學生。
門外突然傳來“咚咚”地敲門聲。
他走過去把門打開,穿著一身淺黃色連衣裙臉上略施粉黛的白莉站在門口,她的身后還站著兩名穿著黑色休閑服的陌生男子,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
“兩位是?”
“他們是警察,說找你有點事。”白莉說完轉身走了。
林曦遠驚了一下,警察找上門,這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辦理出國簽證和戶口本身份證護照的時候和派出所警察打過交道,平時一直離他們遠遠的,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再說自己一直遵紀守法,為什么會有警察找上門呢?難道是前妻在搞鬼?
年長一點的警察從公文包里掏出證件,說:“您好,這是我的證件。警務處重案五組刑事偵查隊隊長,劉昱明,編號為C4357。這是我的助理偵查員陸遠。”
陸遠拿出證件晃了晃:“您好。”
“你們好,有什么事嗎?”林曦遠問。
劉昱明說:“我們有一點事情想跟您咨詢一下,是關于一位學生。”
聽到和自己無關,林曦遠松了一口氣:“請,里面坐。”
劉昱明和陸遠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來。
林曦遠倒了兩杯水過來,放在茶幾上,在對面坐下來。
“兩位請喝水。”
陸遠說:“好的,您不用客氣。我們今天來,是想調查一下您的一位學生。您是一(三)班班主任林曦遠老師嗎?”
林曦遠說:“是的,我姓林。”
“林老師您好。我們想了解一下,您班里有沒有一位叫江雪瀅的學生?”
聽到這個名字,林曦遠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幾下。
他沉住氣,點了點頭說:“有的,她發生什么事了嗎?”
“她的情況您清楚嗎?”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情況?”
劉昱明說:“比如她的家庭背景,在學校的大致情況,都可以說一下。”
林曦遠笑了一下:“你們說的這些問題,我還真的不是很清楚。因為我們才開學不到一個月,這些學生都是從之前的初級中學升上來的,誰都不認識誰。所以,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劉昱明說:“你見過她的家人嗎?”
“沒有見過,我們平常工作比較忙,不會對他們進行家訪。如果學生有事情,家長一般會主動和我們聯絡。”
“她的家人有和您聯絡過嗎?”陸遠問。
“沒有。”林曦遠搖了搖頭。
“其他學生的家長呢?”陸遠又問。
林曦遠說:“倒是有很多熱心的家長經常打電話給我,讓我關心他們孩子的學習情況。但其中不包括江雪瀅的家長。她好像沒有什么親人,考進我們學校的方式也比較奇怪。”
“哦?”劉昱明耳根子豎了起來,“能具體說說嗎?”
“這樣,兩位稍等一下。我讓其他老師來跟你們聊聊,他現在正好下課了。”
林曦遠說完,給教歷史的高老師打了一個電話。
幾分鐘后,高老師風塵仆仆地走進來,來不及用紙巾去擦汗漬漬的額頭,倒了大杯水“咕咚咕咚”喝起來。
“聽說兩位是警察,想打聽一個叫江雪瀅的學生?”高老師喝完水坐下來問。
“沒錯。”劉昱明說,“我們是……”
“行了,我都知道了,林老師在電話里都告訴我了。你們想調查的學生是咱們班的江雪瀅,我告訴你們,這個學生可是……”
高老師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哦?”劉昱明饒有興致地往前湊了湊。
高老師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們這所學校是一所省重點高中,排名一直很靠前。這里的學習強度非常大,學生的基礎知識都比較扎實。今年高考,我們校有百分之八十多的學生都考進了大學,其中有一半的人考進了985高校,還有多名成績特別優秀的學生被世界知名學府錄取。”
“這個我們知道。”陸遠笑著說,“這里有這么多像您一樣優秀的老師,學生想不出色都難。”
高老師說:“可這個叫江雪瀅的學生,在我們學校就很特別。她各科成績都非常差,差得離譜。她的中考成績那可是相當漂亮,幾乎門門滿分。所以呢,大伙都覺得很邪門。”
劉昱明和陸遠對視了一眼,兩人再次將身體向前傾了傾。
“她的人品修養,那簡直是差得離譜。罵老師這種事情,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我本來不想這樣說自己的學生,可她前幾天罵我。要不是林老師攔著,我就要去向學校打報告開除她了。”
“所以,您認為她是怎么進的學校?”陸遠問。
高老師朝四周看了看,見周圍就他和林曦遠還有兩個警察,小聲說:“我懷疑有人搞學術腐敗。你們肯來調查這件事,真是太好了。像這樣的害群之馬,應該把他清除出去,以免他玷污了我們教育界的名聲。”
“您是懷疑中考有人泄題給江雪瀅嗎?”陸遠問。
“大概是吧!”高老師點了點頭說。
“好的,這事我們回去會讓相關的部門調查。我們今天來,是因為另外一件事。但兩位對江雪瀅的情況似乎知之甚少,就不便再繼續打擾。今天就先這樣,以后有需要再來拜訪。”陸遠說完站了起來。
“哦,再見。”高老師有些意猶未盡地站起身,和陸遠還有劉昱明握了握手,“請兩位一定要調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泄題給江雪瀅,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
“好的。”劉昱明說,“如果有什么情況,請隨時和我們聯絡,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不打攪了,再見。”
劉昱明說完和陸遠出去了,高老師也隨后跟著出去了。
林曦遠坐在沙發上,看了看劉昱明的名片,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警察為什么要來調查江雪瀅?她做了什么壞事嗎?
還有,他的檔案柜鎖到底是誰打開的?
一想到自己辦公室的柜子能被人隨便打開,幾乎沒有什么秘密可言,一股冷汗就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劉昱明和陸遠開著車駛出校園,為了不給林曦遠制造麻煩,他們是開著面包車穿著便衣來的。
這一趟似乎白跑了,學校剛剛開學,林曦遠和其他老師對學生的家庭情況并不是很了解,能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
劉昱明皺著眉頭,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做了個深呼吸動作。
陸遠問:“怎么啦你,白跑一趟不甘心嗎?”
“還好。”劉昱明說,“也不算白跑吧,不是有人舉報學術不端嗎?”
“可那不歸咱們管。”陸遠說。
劉昱明說:“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那女孩身上的氣味不對。還有她那雙眼睛,邪里邪氣,里面有太多內容了。”
“你是說江雪瀅?我覺得沒有什么呀,就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女孩,寄養在別人家。現在養母死了,怪可憐的。”
“事情就出在這里。”劉昱明說,“她是唯一在現場的人,和死者關系密切,作案的機會可太多了。”
陸遠說:“可她為什么要殺死張巧瑛呢?張巧瑛活著,她至少有地方吃住。張巧瑛死了,她就要被趕出去睡大街了。我昨天監聽了他們家的家庭會議,張巧瑛的丈夫打算把那套房子賣了,把按摩店盤給別人。劉慧只能得到極少的遺產,因為張巧瑛的老公才是第一繼承人。至于江雪瀅,原本就和他們家沒任何關系,都不是正常的領養關系。她現在已經滿十六歲,不能再繼續住他們家了。”
“那她去哪里住呢?”劉昱明皺著眉頭問。
陸遠說:“你問我,我哪知道,總不能你跟我收留她吧!”
劉昱明又問:“假如你是她,你會去哪里住?”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陸遠說。
“你會不會恩將仇報對張巧瑛下手?”
陸遠大笑起來:“有毛病吧你,殺了她我被趕出去睡大街嗎?我才沒那么傻。”
“你猜江雪瀅的爸爸媽媽是誰?”劉昱明問。
陸遠說:“她媽是在夜總會干那種營生的,你不是給我看過她的出生證明嗎?至于她爸,我還真不知道是誰。你想去調查她媽媽嗎?”
劉昱明搖了搖頭:“那種女人能問出什么結果?張巧瑛店里的員工說,她已經很久沒去看望過江雪瀅了,她們幾乎沒有什么聯系。”
“你還是覺得江雪瀅有謀殺張巧瑛的嫌疑嗎?”陸遠問。
劉昱明說:“根據我多年的經驗,我的直覺告訴我,她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嫌疑并不能完全解除。還有她那幾個同學,尤其是那個叫陳允智的男生,姿態太詭異了。”
劉昱明話音剛落,前面一條大街突然傳出巨大的爆破聲,一時間濃煙滾滾,四周都被煙霧彌漫。
行人從樓道里拼命往外跑,尖叫聲、哭喊聲、喇叭聲響成一片,街上亂哄哄的,好像世界末日來臨。
劉昱明的電話迅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聽了聽語音,對陸遠說:“前面有間化工廠出事了,已經有好幾個人死亡,咱們要馬上趕過去。”
“我的天!”陸遠馬上從后座箱取出兩個防毒面罩,以及兩把左輪手槍,遞了一個防毒面罩和一把左輪手槍給劉昱明,“先別想小女孩的事了,這是個大案子,搞不好咱們三個月都不能休息。”
陸遠說完快速戴好防毒面罩,將左輪手槍別好,載著劉昱明快速向出事的大街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