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家人
- 種田逃荒,秦香蓮的養娃人生
- 猶寸陰
- 2257字
- 2025-05-14 19:02:11
這頓飯吃得不是滋味,也沒能安生吃完,秦香蓮頭一回當娘,心里沒數,何氏的心又被另外的東西占據著了。
直到春娘冬郎倆個在房間里哭出聲,秦香蓮和何氏才發現倆個小的單獨在房間里,當下顧不得吃飯,立馬趕了回去。
推開房門,兩個孩子一個乖乖躺在搖籃里,一個乖乖躺在床上,秦香蓮和何氏一人檢查一個,發現只是拉了。
秦香蓮拍拍胸口:“嚇死了,幸好沒摔在哪里。”
何氏手腳麻利地給孩子換了尿布,秦香蓮都沒來得及動手,只逗逗孩子,吸引下注意力,不去添亂。
何氏換完,也暗松口氣:“以后不管怎么著,她們倆旁邊得留個人。”
秦香蓮不是多話的人,可是何氏對她和孩子掏心掏肺,她怎么能無動于衷,如今聽到何氏講句普通的話,里頭都藏不住哽咽的語氣,還是放下孩子,拉住何氏的手到床邊坐下來。
見那雙手指節粗大變形,留下數不盡的傷疤創口痕跡,何氏就是用這雙勤勞能干的手,不辭辛苦日夜照顧著她們的起居生活。
秦香蓮心更軟:“阿姑,你莫瞞我,年麥還小脾氣爆,若是有事只管叫我分擔,更免得我跟著胡思亂想放不下心。”
何氏在陳跛子面前都能忍住眼淚,卻對著年輕的秦香蓮不能,她不欲讓媳婦擔心,可看著媳婦那雙水一般靜得似鏡的眼,她再也抑制不住。
秦香蓮將何氏緊緊抱在懷里,這個干癟堅硬的女人,此時軟趴趴地如同一塊濕抹布,她似乎能聞到積壓多年的發酵變質的愛恨情仇。
何氏哭完,一五一十講完了從前。秦香蓮聽了,就問:“阿姑,你愿意讓她們留下嗎?”
何氏竟然發現自己答不上來。
陳老娘也快六十歲,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她狠不下心。哪怕她們當年再如何狠心,她狠不下這個心。
何氏捶著自己的心口,哭不出聲,也講不出話。
床里面,剛被何氏換完尿布的小小的春娘冬郎紛紛伸出手,輕輕抓住了何氏的衣角手指,嘴里咿咿呀呀的說些什么,何氏的淚掉得更兇了。
秦香蓮已明白何氏的意思了,她對著孩子們露出贊許的笑,哪怕孩子們看不懂,接著站起身拍了拍衣角:“阿姑,你在這兒坐會兒,幫我照顧下孩子們,祖母的事情我去安排。”
穿越來這么多天,秦香蓮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秦家,她要給陳老娘安排個住處,長輩孝順,后輩也有樣學樣,看何氏的意思,她不能把人趕出去。
那就要安排個住處了,陳跛子見她出來,便起身問:“你阿姑呢?”
秦香蓮示意陳跛子坐下,自己也坐下,變戲法般掏出個蜜餞果子塞進小孩嘴里:“幫我看孩子呢,家里我更熟悉,我來給祖母安排個住處。祖母,這孩子叫什么名字?是要和你一起住,還是分開好呢?”
小姑娘吃了蜜餞果子,卻還是瑟縮,陳老娘便替她答了:“還沒個名字,在織布機前頭出生,便叫織娘,我和織娘一起住就成,不拘什么,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就知足。”
陳跛子看了眼何氏的方向,道:“大郎媳婦,我帶著娘回——”
陳跛子沒說完,秦香蓮就打斷了他的話:“阿舅,不要拿這話傷我的心,我年輕就沒了爹娘,孩子還小,家里離不開你們,更不是住不下祖母和織娘。年麥,就去幫忙把右邊廂房收拾出來,雜物搬到后頭倒座房里,一家人就得進同一扇門,聚在一起心才不會散。”
陳年麥聞言立馬動了起來,沒說半個不愿意,陳跛子也點了點頭。
陳老娘拿眼把秦香蓮看了又看,只覺得這孫媳婦哪兒哪兒都看著順眼,講話也是格外令人聽得進去,她這半輩子看了這么多大姑娘小媳婦,沒一個有她孫媳婦這份當家做主的氣勢。
這一路上,陳老娘不停跟秦家莊村民們打聽陳跛子的事,他們跟她講了不少事情,這年月里,隔得山高水遠都難得通信,不打聽不知道。
一打聽,陳跛子都窮得要兒子入贅了,她是做好了來投奔兒子的準備,決定要在兒媳婦手里討生活,現下卻是在孫媳婦手里討生活,似乎也不算太壞。
秦香蓮知道陳老娘在看她,她卻沒空看她,她在看自己家呢。
遠處是青山斜陽,炊煙裊裊,近處是齊整平房,一家六口,哪怕知道老太太心思恐怕不純,她還是難以抑制內心洶涌而出的暖意,春天已經來了,一切都煥發新生。
就這樣吧,過安穩的生活。
再不去想從前了。
秦香蓮撿著記憶里喜聞樂見的事情,笑著道:“以后你們住那兒,冬天不冷,夏天敞開門有穿堂風。葡萄架下最適合乘涼,葡萄也甜,桑椹石榴柿子年年結,山上更是數不清的橘子樹,多種多樣的蘑菇和獵物,季季都有新吃食。還有家里的鴨子和鵝最愛在河邊下蛋,每晚都能提著籃子去撿,只是院子里的菜地要圍起來,免得蔬菜瓜果遭了殃。不必說湖里河里數不盡的水產,再過幾日徹底熱起來,憋了一冬的魚都活躍,捕翹嘴鲌來清蒸,那可是均州的特色。”
陳年麥進進出出,陳跛子也是一樣,卻不只陳老娘和織娘聽到了秦香蓮的愿景,他們倆也同樣沉浸到了關于美好生活的渴盼中。
秦香蓮沒給新來的祖母找不痛快,她言語和緩,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最后對她道:“歡迎你們。”
陳老娘一時間恍恍惚惚,只覺得一顆心滾燙又飽脹,恨不得掏出來給孫媳婦看看,好叫她知道,她陳老娘也不是個壞人,頂多,頂多是不夠好。
她從出生,再嫁到陳家,勤勤懇懇,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叫不算白活,她打娘胎里就是個沒有根的女人,自覺是沒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個兒的家,被接納原是這般令人想要落淚的滋味。
不過陳老娘畢竟活了大半生,懷著感動睡到半夜,突然驚醒過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暗道孫媳婦是做小姐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才認為過日子舒服,講出來也是好聽極了,看來以后,家里還是全靠他們一家人干。
白日里兒子孫子動手干活,孫媳婦倒只動嘴皮子不搭手,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是個會偷懶的。
立刻是感動也沒了,欣慰也沒了,瞌睡也跟著沒了。
陳年麥不懂陳老娘的千回百轉,只跟他爹說,她大嫂神妃仙子一樣的人,三言兩語不爭不搶就叫老禍害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看大嫂的眼神慈祥又和藹。
真真像是一家人的模樣。
如此,換來了陳跛子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