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蕓端著一碗新谷，輕輕放在院中央的神案上。她取了三支香，點燃后遞給韓宇。韓宇接過，恭敬地拜了三拜，將香插上。
邱氏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碗飽滿的新谷上。她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臉上帶著幾分期待與羞澀。
柳蕓走近，打量著邱氏的孕肚："二嫂，臘月里應(yīng)該就生了吧？"
邱氏點頭微笑："差不多，估摸著臘月初，冬日農(nóng)閑，這時間合適，不耽擱地里的活。"她頓了頓，才又開口，"弟妹，你和韓木匠要建風車磨作坊，得招挺多人吧？"
柳蕓心里一動，猜到了她的意圖。果然，邱氏小心翼翼地推薦了兩個親戚家的孩子。
柳蕓偷瞥了眼廚房，知道何氏必定豎起了耳朵。她委婉地回應(yīng)："這會兒農(nóng)忙要緊，估計舍得丟下地里過來的人也不多。"她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如果有剩，我自然會優(yōu)先緊著咱們自己家。"
何氏聽罷，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眼看邱氏整張臉都漲紅得要滴血，柳蕓適時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邱氏紅著臉進了廚房，韓壯本想跟去幫忙，卻被她推了出來。
韓宇看不過眼，嘴快地說："二哥，人家跟你客氣你還真客氣啊，沒點眼力見的，二嫂挺著大肚子呢，你也好意思！"
韓壯站在原地，左右為難。他氣哼哼地瞪大眼睛，最后卻跟韓宇犟住，非不去幫忙了。
韓宇切了一聲，不以為然。他得意地看向柳蕓，挑眉道："我這是心疼我家娘子，誰跟你這木頭似的，人家湯都端上來了，不知道去接一接。"
柳蕓見狀，忍不住呵斥："韓宇，你不說話會死是吧？"
韓宇卻不以為意，反而嘟囔起來："我這不是看不慣某些男人在這擺譜嘛。"他頓了頓，又道，"哦，就問一聲娘子要不要我?guī)湍悖思艺f不用，就真退回來，假惺惺的誰不會~"
邱氏聽罷，狐疑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韓壯頓時慌了神，急忙起身，不管邱氏愿意不愿意，摁著她坐下，自己擼起衣袖進廚房把剩下的菜全部端出來。
看著邱氏臉上綻放的笑容，韓宇頓覺沒意思，暗暗嘁了一聲。結(jié)果小腿肚上立馬挨了一腳，疼得他差點叫出聲。
"你丫就是根攪屎棍。"柳蕓咬牙低聲在韓宇身后說道。
韓宇察覺到那涼颼颼的殺氣，這才真的老實下來。他心里卻委屈得很，這不是也想教一教家里兄弟們做個體貼相公嘛，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唄。
飯桌上，香味撲鼻的飯菜擺了一桌。雖然葷腥寥寥，但何氏的手藝著實不錯，各個都吃得很香。
柳蕓比較克制，只吃三碗飯就放筷子了。這待遇比韓老漢父子幾個還要高一些，女人只分一碗，男人下地分兩碗，小孩也是一碗，柳蕓這三碗是獨一份。
韓宇也想去添第三碗，被韓老漢狠狠剜了一眼。他完全無所謂，填飽肚子要緊，這幾天干活虧空太大，不多吃點怎么恢復身體好好讀書？
無視身后射來的刀子眼，韓宇自己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用飯勺壓得實實的。他心想，這飯可真香啊，不多吃點豈不是浪費了何氏的一番心意？
飯桌上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大人們則時不時交談幾句。韓宇一邊扒拉著碗里的飯，一邊偷偷觀察著其他人的表情。
他注意到柳蕓雖然已經(jīng)放下了筷子，但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桌上的菜肴，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韓宇心中一動，正想說些什么，卻又想起方才被踢的那一腳，只得悻悻地閉上嘴。
邱氏小口小口地吃著飯，時不時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韓壯坐在她身邊，雖然沒怎么說話，但眼睛卻總是不自覺地往她那兒瞟。
韓老漢坐在首位，神情嚴肅地掃視著全家人。當他的目光落在韓宇身上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韓宇察覺到老爺子的目光，不禁縮了縮脖子，低頭專心對付起碗里的飯來。
飯后，幾個女人收拾起了碗筷。柳蕓本想幫忙，卻被何氏和邱氏推辭了。她只好坐在一旁，看著她們忙碌。
韓宇湊了過來，小聲道："娘子，你是不是還沒吃飽？要不我去給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柳蕓狠狠地瞪了一眼。韓宇識趣地閉上嘴，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關(guān)切。
夜幕漸漸降臨，院子里的谷子被收了起來。一家人圍坐在堂屋里，說著家常。
說到她家的麥田畝產(chǎn)五百斤，在整個村子里都是奇跡。韓老漢家最好的田地也不過三百二十斤左右，而那些偏遠貧瘠之地，收成更是慘淡，僅有一百六十斤。
她轉(zhuǎn)向韓老漢，再次提起那個神奇的插秧法。"明年不妨試試這個方法，"她建議道，"雖然不能全部用上，但在最好的地里試試，每畝增產(chǎn)十斤也是好的。"
韓老漢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他低頭思索片刻，仿佛在計算來年可能的收成。"是啊，"他緩緩點頭，"幾十畝加起來，那可就是幾百斤了。"
一旁的韓峰兄弟倆也忍不住插話："要是明年風調(diào)雨順，說不定家家戶戶都能吃飽飯了。"他們的聲音里充滿期待。
夜色漸濃，韓宇柳蕓帶著孩子們回了家。到家韓宇燒了幾大鍋熱水，全家人都洗了個痛快。他自己最后一個洗，動作格外緩慢。
"明天一早就要回學堂了，"他一邊擦拭身體，一邊喃喃自語，"那破宿舍哪有這條件啊。"
柳蕓聽到了，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吧。正好我要去鎮(zhèn)上買點肉。"
天還蒙蒙亮，兩人就出了門。在鎮(zhèn)外的官道上，柳蕓目送韓宇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轉(zhuǎn)身進了鎮(zhèn)上，來到屠戶家挑選豬肉。
"來兩斤排骨，再來兩斤五花肉，"柳蕓仔細挑選著，"對了，再給我切一塊豬肝。"她心里計劃著，這些肉要好好給孩子們補補身子。
回到家，吃過早飯，柳蕓叮囑家里的孩子們把院子里的谷子攤開曬，自己則匆匆趕往韓木匠家。兩人商議一番，決定立即著手招工建廠，就建在村前荒地上，只要找宗主租賃就可以了。
柳蕓拿出一張圖紙，向韓木匠細細講解。"這里是四間長方形的屋子，"她指著圖紙說道，"兩間用來加工木料，一間晾漆，一間打人力推磨。中間這片空地可以堆放石料，還能搭個棚子做員工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