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蕓將寧仙官送來的謝禮一件件擺在桌上,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在她的指尖流淌。
屋外蟬鳴陣陣,夏夜的熱氣還未完全散去。
兩匹綢緞在月色中泛著柔和的光澤,提花紋路若隱若現,美得令人屏息。她輕輕撫過布料,絲滑的觸感讓她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些精致的衣裳。
“真是好料子。”柳蕓低聲感嘆,目光中閃過一絲恍惚。
她將綢緞小心疊好,現在的日子雖然安穩,但那些艱難的歲月她始終未曾忘記。
柳蕓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布料,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幾件冬衣的樣式。
大郎的身量又長高了,去年的棉襖怕是穿不下;兒郎性子活潑,衣服總是磨損得快;小兒子正是長個的年紀,也該添置新衣了。
桌角的兩只銅手爐泛著溫潤的光澤。
一只小巧精致,正好帶去廠里暖手,寒冬臘月的清晨,工人們總是搓著凍得通紅的手指開工。
另一只她暫時沒想好給誰,畢竟家里四個孩子,只給一個總是不妥。
“先收著吧。”柳蕓將手爐放進柜子,“往后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五套文房四寶擺在眼前,每一套都精工細作。她用指腹輕輕摩挲墨條,絲滑的觸感與集市上那些粗制濫造的完全不同。
硯臺上的雕工更是絕妙,葡萄藤蔓盤旋婉轉,臥冰求鯉栩栩如生。
“這套留給我自己。”柳蕓挑了葡萄紋樣的,其他四套正好分給孩子們。想到孩子們收到禮物時歡喜的模樣,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目光落在那對銀嵌青玉手鐲上,柳蕓不由想起末世時的日子。那時候,一切裝飾都是多余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每一天都在與死亡賽跑,哪里還有心思打扮?
她試著戴上手鐲,尺寸略大,在手腕上晃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青玉中的棉絮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美得令人沉醉。柳蕓看著鏡中的自己,恍然間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光。
“下次去府城,就戴著它們。”柳蕓輕聲說,卻還是將手鐲收了起來。
現在的她,更習慣素面朝天的模樣。
村里最近熱鬧非凡,城里來的貴人要在此建宅,一車車青磚青瓦不斷運進村里。
工地上人聲鼎沸,錘聲叮當不絕于耳。
新修的大路平整寬闊,不僅方便了運輸,也讓外嫁的姑娘們回娘家更加便利。
三里地的趙家村王氏,五里地的文家塘譚氏,都是踩著新路來送貨的。當然,她們回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給墨具廠送肩帶。
蘭娘站在院子里,仔細檢查著送來的貨物。她的眼睛銳利得像鷹,任何一點瑕疵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個針腳太松了,得重做。”蘭娘指著一條肩帶說。
送貨的婦人連忙解釋:“昨晚趕工,天太黑了些......”
“做工不好,工錢就要打折。”蘭娘態度堅決。
柳蕓走過來打圓場:“蘭娘說得對,不過第一次難免有些不足。回去好好改,下次送來就是了。”
婦人感激地看了柳蕓一眼,小心翼翼地將肩帶收好。
押金從三百文漲到五百文,可見這活計的吸引力。
村里的婦人們也因此多了幾分底氣,走路說話都帶著幾分精氣神。就連平日里最潑辣的譚氏,現在說話都溫和了許多。
城里來的小廝木子不懂事誤采了村民種的菜,差點鬧出大事。
“站住!”譚嬸子一眼認出自家的蔥,立刻喝住了推著板車的木子。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堵在路中間。
其他婦人也紛紛認出自家的菜,頓時叫嚷起來。
有人認出了自家的韭菜,有人指認著板車上的茴香。
木子被團團圍住,一臉茫然。“這不是山上采的野花嗎?”木子指著遠處的山坡,試圖解釋。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辜。
“什么野花!那是我們種的菜!”韓木匠家的氣得直跺腳,臉都漲紅了。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不可收拾,木子急得直冒汗。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時,看見柳蕓經過,連忙求救:“柳娘子救命!”
柳蕓笑著搖頭,替他解圍:“各位嬸子,他是寧仙官府上的,不懂這些,我替他賠個不是。”又承諾讓她們去風車磨坊免費用一次,眾人這才作罷。
臨走前,還好心教木子認菜。“看清楚了,這紫色的花是韭菜,黃色的是茴香,綠色的是青菜......”
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給木子上起了認菜課。
木子帶著“花草”回到寧仙官那里,得意地顯擺起新學的知識:“公子,這紫花叫韭菜,能做韭菜盒子。這個黃花是茴香,炒肉特別香......”
寧仙官驚奇地看向柳蕓:“當真如此?”
柳蕓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邊嗑著葵花籽,一邊點頭:“不信您嘗嘗這個,就是葵花的種子。”她將一顆葵花籽遞給寧仙官。
寧仙官接過葵花籽,仔細端詳了一番才放入口中。“妙哉!”他驚嘆道,“待會我也要摘一朵帶回去給老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