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院中的蛙聲此起彼伏。柳蕓看了看天色，

“時候不早了，你們都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待孩子們都散去，柳蕓回到房間，取出今日兌換的五百兩銀子，十個大銀錠整整齊齊地碼在床頭。

月光從窗欞透進來，在銀錠上灑下一層淡淡的光暈。明日要去見木材商，這些銀子怕是很快就要用出去了。

她輕輕撫過銀錠，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討價還價。

“娘子，給我們也瞧瞧唄！”不知何時，韓宇帶著四個孩子蹲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那些銀錠。

幾雙眼睛在昏暗中閃著好奇的光。

柳蕓失笑，索性拿出一張銀票，“來，讓娘教你們如何辨別銀票真偽?！?

她指著銀票上的水印和暗記，細細講解起來?！翱吹竭@個印記沒有？真票的印記清晰工整，假票往往會有些模糊。還有這個數字，要看筆畫是否連貫...”

父子幾人聽得入神，連平日最鬧騰的三郎都安靜下來，不時伸出小手指跟著描畫銀票上的紋路。

“好了，”柳蕓收起銀兩，“都睡吧，明日還有事。”她輕輕拍了拍幾個孩子的頭，示意他們回房。

韓宇卻沒動，反而湊上前，“要不我陪你去？”他的眼中帶著幾分擔憂，“你一個人去談生意，我總覺得不放心?！?

“不用，”柳蕓果斷拒絕，語氣不容置疑，“你留下教孩子們功課。想帶他們出去玩也行，但出城要先跟我說?！?

話音未落，一道掌風已經熄了燭火。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只余窗外的月光灑進來一片清輝。

黑暗中，韓宇咽了口唾沫，“遵命！”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訕訕，卻又藏不住的寵溺。

早晨的府城已經熱鬧起來，街道上行人如織。

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茶肆茶館里傳來陣陣說笑聲。路邊的茶攤上，幾個老者正悠閑地品茶論道，偶爾發出爽朗的笑聲。

柳蕓站在木材行門口，深吸一口氣。她輕輕推開門，木材行特有的松香味撲面而來。

陽光透過門縫斜射進來，在塵埃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

木材整齊地堆放在兩側，散發著淡淡的木質清香。“商東家，早上好?！绷|微笑著向柜臺后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她注意到商東家正在認真核對賬本，眉頭微皺，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

商東家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帶著幾分審視，“這位姑娘是...？”

“我是來談木材生意的?！绷|直入主題，她能感覺到商東家眼神中的懷疑。

商東家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姑娘，目光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姑娘，木材可不是小生意，你確定...？”

柳蕓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知道自己年紀輕輕，又是個女子，確實容易讓人輕視。但這反而給了她更多談判的籌碼。

“商東家放心，我有晏煦先生的引薦信?！彼龔男渲腥〕鲆环庑胚f了過去，動作優雅從容。商東家接過信，湊近窗邊細細查看。

陽光下，他的表情逐漸從懷疑轉為驚訝，最后變成了恭敬?！霸瓉硎鞘Y老板介紹來的，失敬失敬。不知姑娘需要什么規格的木材？”

柳蕓心中松了口氣，看來晏煦的面子確實好用。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這是詳細的清單，請商東家過目?！鄙號|家接過清單，眼睛頓時瞪大了。

他反復確認了幾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姑娘，這可不是小數目啊。光是這些上等松木，就夠建一座小宅院了。”

柳蕓微微一笑，“商東家覺得有什么問題嗎？”商東家搖搖頭，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沒問題，只是...這么大的數目，得先付全款才行?！?

柳蕓心中一沉。她早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但沒想到對方會要求全款。

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全款？這不合規矩吧？”商東家嘆了口氣，走到門荒漠要塞上了店門?！肮媚镉兴恢?，最近路上不太平，搬運費用暴漲。”

柳蕓皺眉，“府城到青禾鎮不過三百多里，有這么危險？”

商東家搖頭，聲音壓低了幾分，“姑娘有所不知，隔壁省份剛遇上蟲害，現在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路上什么事都可能發生?！绷?

蕓心中一驚，這消息她還真不知道。她走到窗邊，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有所思。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冷靜下來。作為商人，商東家肯定會夸大風險，好抬高價格。

“商東家，您別夸大其詞?！绷|轉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我們蕓香府余糧充足，糧價雖高，但并未繼續上漲，說明官府已經在背后出手了?！?

商東家一愣，顯然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懂得這么多。

他正要說話，柳蕓又接著說道?！霸僬f了，城外的稻子已經長起來了，收成必定不會落下。最多再熬一個月，就能挺過去了。”

她走到柜臺前，手指輕輕敲擊著木質臺面，“商東家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才是?！?

商東家聽得連連點頭，心中對這個年輕姑娘的見識大為贊嘆。他沒想到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姑娘，竟能說出如此在理的話來。

“至于鄰省的事，”柳蕓繼續說，“皇家自會安排妥當。泰朝那么多省份，又不是家家戶戶都遇難。去年南方可是收了三茬稻子呢?！?

商東家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他混江湖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說得啞口無言。

店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外面傳來的嘈雜聲。

“姑娘說得對，”商東家終于笑道，“是我杞人憂天了。這樣吧，七成如何？”

柳蕓搖頭，“五成！”

商東家臉色一沉，“五成不行。既然小娘子這般不信任我等，您還是另請高明搬運木料吧，屆時銀貨兩訖各取所需，省事！”

他本想嚇退這個年輕姑娘，沒想到柳蕓眼睛反而一亮，“商東家，你這個主意不錯！”

商東家一愣，“??？”柳蕓笑道，“這樣，頭批貨物交給你們負責，按規矩預付三成。之后幾批，我去找幫手來搬運?！?

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輕輕放在柜臺上。

商東家傻眼了，“姑娘，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木材可沉了，一般商隊都不愿意接這種活?！?

柳蕓笑得更燦爛了，“我最不怕沉了。村里有五輛馬車和牛車，再從鄰村雇五輛，組織一個車隊，多好！況且，”她頓了頓，“我相信商東家也不會坐視其他商隊搶了您的生意吧？”

商東家看著眼前這個巧笑倩兮的姑娘，忽然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與此同時，韓宇正帶著一群孩子在龍王廟門口吃早飯。

廟前的老槐樹投下一片陰涼，驅散了些許暑氣。

“父親，龍王真的會保佑我們嗎？”三郎仰著小臉問道，眼中滿是天真的期待。

韓宇摸了摸他的頭，“當然會啦，只要你們乖乖的。”他說著，又給每個孩子分了一塊糕點。一旁的韓順聽得直翻白眼，心說你個大老爺們帶著一群孩子來求神拜佛，也不嫌丟人。他本想來對答案的，結果被拉來帶孩子，心中懊惱不已。

“利叔，你吃完了嗎？”四娘奶聲奶氣地問道，小手里還捧著半塊糕點。

韓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吃完了，四娘。”他看著這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心中的不耐煩也消散了幾分。

韓宇看著韓順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利兄，別板著臉嘛，帶帶孩子多好?！闭f著，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包點心，分給周圍的孩子。

韓順無奈地搖搖頭，心說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著急。他還惦記著考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