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賽結束后的河岸，人群如退潮般散去。

夕陽的余暉灑在河面上，泛起粼粼金光，岸邊竹桿搭起的架子上，一盞盞花燈靜待夜幕降臨。巷子里傳來的陣陣哀嚎聲引來路人駐足，卻被四個小孩擋在巷口。

其中兩個最小的是對雙胞胎，圓圓的小臉蛋像是從年畫里走出來的，穿著嶄新的衣裳，頭上的發髻用紅繩扎得整整齊齊。

大些的兩個孩子，一個如山般穩重地守在巷口，身形魁梧，目光沉穩；另一個時不時往里張望，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看什么看？晚餐就這么不重要了？？”雙胞胎中的小女孩叉著腰，奶聲奶氣地質問。她的小臉因為生氣而鼓起，像個可愛的包子。

“就是，這里沒什么好看的。”她的哥哥也跟著附和，雖然聲音稚嫩，卻帶著幾分威嚴。

路人被這氣勢洶洶的小模樣逗笑，正要多看兩眼，卻對上了大孩子那雙兇狠的眼睛。那眼神銳利得像山林中的狼，看得路人心頭一顫，只得悻悻離去。

巷子深處，柳蕓的聲音清晰可聞：“韓宇，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蕓兒，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韓宇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啪！”一聲脆響，緊接著又是一陣哀嚎。

“鬼迷心竅？”柳蕓冷笑，“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上個月偷偷去賭坊，這個月又去押龍舟，家里的銀子都讓你輸光了，你還想怎樣？”

“我...我這不是想著贏了能給你和孩子們買些好東西嗎？”韓宇小聲辯解。“啪！”又是一聲。

“買好東西？”柳蕓的聲音里帶著譏諷，“你是想說，輸了的那些銀子也是想給我們買好東西？”

半炷香后，柳蕓從巷子里走出來，活動著手腕，神清氣爽。后面晃晃悠悠地跟著個醉漢，每走一步都要倒吸一口涼氣，正是韓宇。

他的臉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但走路時的姿勢卻異常別扭。

“阿娘！”三郎和四娘立刻圍了上來，完全無視了身后的親爹。

柳蕓摸了摸兩個小家伙的腦袋，拍了拍懷里的銀子，豪氣道：“走，今晚吃好的！”“大郎二郎，照看下你們阿爹。”柳蕓帶著龍鳳胎先行。

兄弟倆看向靠在墻邊的韓宇，大郎試探著伸手：“阿爹，要扶您一把嗎？”“別碰！”韓宇齜牙咧嘴地躲開，隨即又因為動作太大而倒抽一口冷氣。

“阿爹，瑤姨下手很重嗎？”二郎好奇地打量，卻看不出任何傷痕。

“少廢話！”韓宇瞪了一眼，“還不快扶我一把？”“剛才不是說別碰嗎？”二郎嘟囔著，但還是伸出了手。

“你！”韓宇氣得臉色發青，“大人的話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兄弟倆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攙扶著韓宇追上前面的母子三人。

街道上已經亮起了燈籠，照亮了他們蹣跚的身影。

鵝肉面攤前，一家六口圍坐一桌。攤主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見到柳蕓時露出了然的笑容：“柳娘子，今天又來吃面？”

“是啊，”柳蕓笑道，“老李你的面是這條街上最好吃的。”

“那是那是，”老李笑呵呵地應著，目光掃過韓宇時微微一頓，“今天要幾碗？”

“六碗，”柳蕓說，“都要大碗的。”

韓宇像只受驚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給柳蕓布菜添面。他的動作輕柔，生怕驚擾到她的心情。“不用你伺候。”柳蕓皺眉，語氣卻沒有之前那么冷硬。

“好好好。”韓宇縮到角落，低頭扒面。熱氣騰騰的面條滑入口中，他卻嘗不出什么滋味。柳蕓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嘆了口氣。這貨就是吃了教訓也不長記性，過兩天準又要蹦跶。不過今天收拾他一頓，應該能消停幾天。

面館里飄著濃郁的香氣，三郎和四娘吃得不亦樂乎，大郎和二郎則時不時偷瞄一眼韓宇，似乎在擔心他的狀況。

夜幕降臨，河邊商鋪的花燈次第亮起，五彩繽紛的燈籠上掛著寫滿謎語的竹筒。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阿娘，我想猜燈謎！”四娘拉著柳蕓的衣袖撒嬌，眼睛亮晶晶的。

柳蕓看了眼店鋪門口琳瑯滿目的獎品，又瞥了眼角落里的韓宇。要不是這家伙今天偷偷押注，她也不用打他一頓。不過好在自己今天賺了六兩銀子，倒是可以讓孩子們玩玩。

“好，咱們去猜燈謎。”柳蕓牽起四娘的手，語氣溫柔。

“謝謝阿娘！”四娘歡呼雀躍，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三郎也跟著興奮起來：“阿娘，我也要猜！”“好，都去。”柳蕓笑道，“大郎二郎，你們也一起來。”

韓宇默默跟在后面，揉著酸痛的腰，心想下次得把私房錢藏得再隱蔽些才行。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想法不對，懊惱地搖了搖頭。

街上的燈謎攤子前已經圍了不少人，有老人帶著孫子，有年輕夫妻攜手同行，還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個！”四娘指著一個紅燈籠，“阿娘，我要猜這個！”柳蕓湊近看去，燈籠上寫著：“一物生來頭戴冠，身穿彩衣尾巴長。”

“是孔雀！”四娘興奮地喊道。

攤主笑著搖頭：“不對，再想想。”四娘撅起小嘴，一臉苦惱。

三郎也跟著皺眉思考，大郎和二郎則在旁邊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答案。韓宇站在后面，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雖然腰還在隱隱作痛，但看到孩子們開心的樣子，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是公雞！”三郎突然喊道。“對嘍！”攤主笑著拿出一個糖人，“給，獎品。”

三郎接過糖人，立刻掰了一半給妹妹。

四娘開心地接過，但還是有些遺憾自己沒猜對。

“沒關系，”柳蕓摸摸她的頭，“還有很多謎語可以猜。”

夜色漸深，街上的人群卻越發熱鬧。

花燈的光芒將整條街照得如同白晝，歡聲笑語不斷。這一刻，所有的煩惱似乎都被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