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送來飯菜香，韓銀貴蹦跳著跑進(jìn)院子。
"爺！娘炒了一大盆回鍋肉！"小家伙興奮得直蹦高，"奶說今天托三嬸的福，讓咱們敞開肚皮吃個夠！"
韓老漢招呼道："老三家的，你們過去吃飯，我在這守著老三，你吃完回來換我。"
柳蕓搖頭，"不了，我在這守著。爹你們?nèi)グ桑尨罄伤麄兂酝暝琰c(diǎn)回來，給我?guī)Х菥托小?quot;她遞給韓銀貴一個碗。
韓老漢誤會她情深義重，不知柳蕓另有打算。待人都走后，柳蕓吁了口氣，挽起袖子忙活起來。
新買的油燈點(diǎn)亮，溫暖的光驅(qū)散屋內(nèi)陰暗。柳蕓生火煮上一鍋粥，米香漸漸彌漫開來。她調(diào)小火勢，趁粥還沒熟，開始收拾屋子。
糧食挪到主屋，重新整理孩子們的床鋪。稻草扔出門外留著生火，又硬還有股味兒的被褥搬到門口稻草堆上。新買的棕墊鋪在床板上，再鋪上二手舊床單，蓋上新買的厚棉被，整個床煥然一新。
柳蕓在回主屋睡和在側(cè)屋再搭一張床之間猶豫片刻，選擇留在側(cè)屋。主屋因?yàn)槌休d了多重功能，私密性不好。加上現(xiàn)在還有個人躺在那，她索性在側(cè)屋弄了個地鋪。
整理完畢，柳蕓拿了張薄棉被到主屋，直接扔在韓宇身上。冷得瑟瑟發(fā)抖的韓宇如獲至寶，趕緊把被子裹在身上。
他原本的衣裳已被陳二貴等人刮走，只剩件破麻衣。韓宇聞著飄進(jìn)來的米香，肚子咕咕直叫，卻不敢吱聲。他怕柳蕓想起他，趁家人不在把他弄死。
被子下，韓宇只露出一雙桃花眼，可憐兮兮又帶點(diǎn)警惕地偷瞄柳蕓。就在她要踏出門的前一刻，他突然鼓起勇氣：
"娘子...我錯了。"
柳蕓腳步一頓，轉(zhuǎn)身微瞇眼睛審視這個縮成一團(tuán)的男人。在她犀利的目光下，韓宇強(qiáng)掐著腿上的傷痕，用劇痛刺激自己才沒低頭。
他睜大眼睛，聲音發(fā)顫："娘子，這次我真知道錯了。保證以后不再混日子，等傷好就找活干，賺錢養(yǎng)家。"
柳蕓冷笑，"你確定？"
韓宇連連點(diǎn)頭，"我韓宇對天發(fā)誓，以后娘子叫我往西絕不往東，叫我往東絕不往西。如有違背，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見柳蕓眼神緩和，他趕緊補(bǔ)充："娘子，我知道你為了贖我進(jìn)山冒死打獵..."
"你想多了。"柳蕓打斷他。
韓宇一愣，繼續(xù)道："我以前真是混蛋，對不起娘子。從今往后，家里臟活累活都給我干，你只管歇著就是..."
話未說完，扯到臉上傷口，疼得他倒吸涼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柳蕓嘖了聲，"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不過，我記得陳二貴說，你叫我毒婦？"
韓宇瞳孔一縮，驚慌失措："娘子冤枉啊！我對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鑒。肯定是陳二貴陷害我！"
說得激動，牽動傷口，眼淚唰地落下來，混合著滿臉草藥，難看至極。
柳蕓嫌棄地抬手示意他別嚎了，"說吧，你想干什么？"
韓宇咽了口唾沫，眼神不自覺飄向灶房。
柳蕓邊往外走邊說："從現(xiàn)在開始，你吃的每口飯，用的每件東西，連同還給陳二貴的五十兩欠債，我都會一一記賬。等你傷好，老老實(shí)實(shí)找活干，把這筆賬還給我。"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把韓宇的話重復(fù)給他聽。
取碗盛了粥，撒上糖霜，端進(jìn)屋遞到他面前。
看見香噴噴的白米粥，誰還顧得上傷痛？韓宇掙扎著坐起來，端起碗就往嘴里倒。
"都聽娘子的，以后您說啥就是啥。"他邊吃邊說。
滾燙的粥燙得他直吸氣，卻舍不得吐出來。心里盤算著，等吃飽了就裝睡，醒來就說什么都不記得了。
殊不知，他這點(diǎn)小心思早被柳蕓看穿。若他敢忘，她自有法子幫他恢復(fù)記憶。
韓峰領(lǐng)著大郎兄妹四個踏著夜色歸來，心里還惦記著三弟韓宇的傷勢。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nèi)昏暗中透著一絲暖意。韓宇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嶄新的棉被。床頭小幾上，還擺著一碗喝了一半的濃稠白米粥。
韓峰眉頭微皺，目光在屋內(nèi)掃視一圈。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平日里吃喝嫖賭，如今受了傷，反倒有人這般照顧。再看韓宇那副哼哼唧唧的樣子，韓峰心中愈發(fā)不快。
"哎喲，疼啊..."韓宇呻吟著，眼睛卻不住地往門口瞟。
韓峰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把帶的飯菜遞過去給柳蕓，說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來老宅找我們。"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阿娘，你快吃。"四娘軟糯的聲音里滿是關(guān)切。
屋內(nèi)，韓宇聽著外面的動靜，心中翻江倒海。短短幾日，這個女人就把孩子們的心都收買了。他想喊孩子們進(jìn)來看看自己，可喉嚨干澀，發(fā)不出聲音。
夜色漸深，韓宇昏昏沉沉地睡去。夢中，他似乎看到柳蕓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冷冷地看著他...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門縫灑進(jìn)屋內(nèi)。韓宇醒來，只覺渾身酸痛，膀胱脹得厲害。
"大郎、大郎。"他虛弱地喚道。
門被推開，四個小身影魚貫而入。韓宇瞇起眼睛，適應(yīng)著突如其來的光亮。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愣住了。
四個孩子穿戴一新，干凈整潔。四娘兩側(cè)的小辮子俏皮可愛，三個男孩也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大郎走上前來，拿起床下的尿壺。"爹，你要方便嗎？"他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疏離。
韓宇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卻五味雜陳。待他如廁完畢，大郎拿著尿壺去后屋倒掉。回來時還不忘洗手洗尿壺，一切收拾得干干凈凈。
"你們后娘呢？"韓宇試探著問道，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屋內(nèi)的變化。
大郎一邊開門通風(fēng)，一邊回答："去老宅了。"
韓宇環(huán)顧四周，這個破舊的茅屋竟煥然一新。墻角堆著幾袋糧食，床尾擺著一張矮桌。桌上整齊地碼著碗筷，屋內(nèi)飄著淡淡的米香。
他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頓時感到一陣饑餓。大郎見狀，立刻去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粥。
韓宇看著碗里的肉塊，又驚又喜。可還沒等他動筷，就見四個孩子圍了上來。
"一人一口，不許貪心。"大郎叮囑道，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韓宇目瞪口呆地看著孩子們分食了大半碗粥。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吃完粥，他招呼孩子們過來，故作關(guān)心地問道："這些日子受苦了吧？有什么委屈盡管告訴爹。"
二郎直言不諱，"沒有啊，跟著阿娘有肉吃。"
三郎和四娘也連連點(diǎn)頭，眼中滿是對柳蕓的依戀。
韓宇聽得心里發(fā)堵，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子。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中的不快，繼續(xù)問道："那...那你們后娘對你們好嗎？"
四娘仰起小臉，天真地說："阿娘很好，給我們買新衣服，還教我們認(rèn)字呢！"
韓宇心中一驚，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認(rèn)字？她還會這個？"
大郎見父親神色不對，連忙岔開話題。"爹，該換藥了。"他轉(zhuǎn)身去準(zhǔn)備藥粉，準(zhǔn)備給父親換藥。
韓宇看著長子忙碌的身影，心中百味陳雜。"兒啊，爹就知道你最孝順了。"他低聲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
大郎沒有應(yīng)聲，只是專心地調(diào)制著藥膏。待他給父親換完藥，便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
韓宇不解地問："大郎，你坐在那兒做什么？進(jìn)來陪爹說說話吧。"
"阿娘叫我們看家。"大郎簡短地回答，目光始終盯著遠(yuǎn)處的大路。
韓宇這才想起那些糧食和物件，心中一動。"對，是該好好看著。"他附和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大郎瞥了父親一眼，沒有作聲。他的目光投向遠(yuǎn)處的河邊大路，靜靜地等待著柳蕓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