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宮女的腳步聲,她們正捧著茶點往太后宮中走去。
“對了,九公主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轉移話題問道。
蘭梨嬤嬤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低聲道:“說來話長。七八年前,皇上突然被噩夢纏身,幾乎喪命。御醫院束手無策,連太后請來的神醫也無計可施。偏偏九公主的生母那時難產,皇上的病就是在九公主出生那天發作的。再加上宮里有人暗中散布謠言,說九公主是不祥之人...”
蕭語柔聽得心中一沉。宮墻內外,最是是非難辨。一個初生的嬰兒,就這樣背負上了不祥的名聲。
“所以皇上便將九公主棄之不顧了?”
“是啊。”蘭梨嬤嬤嘆息,“太后也只能保她祥寧活著罷了。這些年,連太醫都很少來看她。若不是縣主來了,怕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回到棲霞殿,蕭語柔將太后賞賜的布匹全都給了九公主。小姑娘站在銅鏡前,將綢緞貼在身上比劃,眼中滿是歡喜。
“這些...真的都給我嗎?”她怯生生地問,眼睛里閃著期待的光。
“當然。”蕭語柔摸了摸她的頭,“你一天天長大,總要有新衣裳穿的。”
九公主撲進她懷里,小臉蹭著她的衣襟:“謝謝姐姐!姐姐對小九可太好了!”
看著小姑娘發黃的頭發,蕭語柔心中一軟。這孩子從小缺乏營養,身子骨都比同齡人瘦小許多。
“九公主可會讀書?”她問道。
“只認得幾個字。”九公主臉紅道,“以前有個嬤嬤教過我,后來她病死了,就再沒人教了。”
“那以后我教你讀書吧,順便再教你些簡單的藥理。這院子里有不少草藥,學會了對你也有用。”
九公主眼睛一亮:“真的嗎?姐姐不嫌棄我笨嗎?”
“怎么會。”蕭語柔輕聲道,“你很聰明。”
夜深人靜,蕭語柔借口要去御梅園散步,帶著云霽出了棲霞殿。
等云霽在涼亭中睡熟,她迅速換上準備好的紅色宮裙,悄然返回。
專管開門的老嬤嬤見她在門外徘徊,舉著燈籠照去,只見蕭語柔雙目無神,仿佛被什么附身一般。燈光映照下,她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縣主,您怎么了?”老嬤嬤聲音有些發抖。
“這是冷宮嗎?”蕭語柔喃喃道,聲音飄忽不定,“我的華殿,為何無人打掃...”
老嬤嬤渾身一顫,手中的燈籠差點掉落:“您...您是楊貴妃?”
“我怎會在冷宮?”蕭語柔繼續問,眼神迷離。
“這...聽說是您皇子夭折后發了瘋,傷了洛貴妃,皇上才不得不...”老嬤嬤戰戰兢兢地答道,“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是嗎?我竟不記得了。”蕭語柔輕聲道,“只記得有人在我的寢殿彈琴...”
“娘娘,您連琴譜都認不全!”老嬤嬤驚呼,隨即意識到失言,連忙捂住嘴,“那是...那是您藏在宮中的心上人...”
蕭語柔手一揚,一縷迷煙無聲無息地飄出。老嬤嬤眼神漸漸迷離,終于軟倒在地。
等老嬤嬤昏睡過去,她迅速換回衣裳,按照預先計算好的巡邏時間,悄然返回御梅園。
“云霽,醒醒,該回去了。”
回到棲霞殿時,正好聽見打更的聲音。遠處傳來更夫拖長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次日早膳時分,九公主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蕭語柔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往外走去。
云霽一邊為蕭語柔布菜,一邊壓低聲音說道:“門房嬤嬤說昨夜見了鬼,正央求九公主向娘娘請道士來做法事。”
蕭語柔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眉頭微蹙。她輕輕抿了一口茶,眸光微動:“去看看。”
她心里清楚,這事怕是沒那么簡單。九公主在宮中向來不受寵,連個說話的人都少,這門房嬤嬤突然鬧鬼,多半另有所圖。宮闈之中,每一個舉動背后都暗藏玄機。
“縣主,要不要先用完膳再去?”云霽有些擔憂地看著幾乎未動的飯菜。
蕭語柔搖搖頭,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讓梨蘭收拾了吧。”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這個時辰,棲霞殿那邊應該已經鬧起來了。”
云霽讓梨蘭收拾了桌面,緊跟著蕭語柔往棲霞殿去。初春的風還帶著些許寒意,吹得殿前的梅花輕輕搖曳。
還未進殿,就聽見門房嬤嬤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奴婢親眼所見,哪敢作假?那鬼影子就在廊下晃,嚇得奴婢腿都軟了。若不是奴婢守在前門,那鬼物若是闖到后殿,九公主弱不禁風,怕是要嚇壞了。”
這話聽著是為九公主著想,實則暗藏威脅之意。
奶嬤嬤臉色發黑,握著拐杖的手微微發抖,語氣不善:“這意思是,公主還得謝你不成?”
“謝不謝倒無所謂。”門房嬤嬤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道:“我們做奴才的,不過是給主子們當替死鬼罷了?可惜某些人命該如此,恐怕撐不住。”
九公主縮在奶嬤嬤身后,低著頭一言不發,纖細的手指緊緊揪著衣角。她生得清秀,卻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此時更是面色蒼白。奶嬤嬤雖然氣得發抖,可是也不敢惹怒這位門房嬤嬤。
棲霞殿就這兩個宮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還得靠她照看九公主。這種無奈,讓奶嬤嬤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
“嬤嬤說的是誰福薄命短?是在說我嗎?”
蕭語柔的聲音突然在門房嬤嬤身后響起,清冷中帶著幾分譏誚。陽光從她身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長的影子。
那嬤嬤嚇得一個激靈,回頭看見門外明晃晃的陽光才定了定神,強笑道:“縣主說笑了,您可是有福之人,奴婢怎敢......”
“這是在指責奶嬤嬤嗎?”蕭語柔冷笑著打斷她的話,緩步走進殿內,“也不對,奶嬤嬤都六十歲的人了,哪來的命短?房間內只留下......”
“大膽!”云霽厲聲打斷,“九公主乃是皇女,你敢詛咒皇女,莫非是想對圣上不敬?”
門房嬤嬤臉色煞白,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奴婢并非此意......奴婢只是......”
“夠了。”蕭語柔抬手制止,轉向九公主道,“這是公主的宮人,該如何處置,公主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