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澤站在窗前,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手中的茶盞早已涼透。
她早該想到的。
從蕭泰一家出事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那些暗中涌動的勢力,那些若隱若現的威脅,都在向她逼近。
有人在暗中操控這一切,借她的手對付蕭語柔,又想借蕭語柔的手來對付她。這盤棋走得太過精妙,每一步都算計得恰到好處。
區區一個縣主,本不足為懼。可站在蕭語柔背后的岑陌,卻讓她不得不重視。那個年輕的三皇子,表面溫和有禮,實則心思縝密,手段狠辣。
院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謝府的回信到了。”貼身丫鬟秋花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封信,聲音都在發抖。
明澤攥緊了手中的信箋,紙張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皺響,仿佛在無聲地嘲笑她的無能。
她已經派人潛入江南,懇請柳家老太爺入京。那可是當今圣上的恩師,若能請動,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可謝府竟無一人肯來,連一個模棱兩可的托詞都懶得給。
“駙馬呢?”明澤強壓著怒意問道,眼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秋花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回稟公主,駙馬在書房里寫休書。”
明澤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手中的茶盞重重砸在地上,瓷片四濺。秋花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抬頭。
但現在不是找駙馬算賬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尋找幫手。京兆府那個王虎,配合謝御史順藤摸瓜找出她的罪證。若說背后沒有人指使,打死她都不信。
她又能投靠誰呢?
柳家靠不住,太后不管事,趙王又是個軟骨頭,世家大族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而那些曾經對她阿諛奉承的人,此刻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她連累。
“備馬,去長公主府!”明澤一咬牙,縱使明知是虎穴,也要搏上一搏。
可長公主府的大門緊閉,連個說話的人都見不著。門房只說長公主身體不適,謝絕一切訪客。這借口拙劣得令人發笑,卻讓明澤無可奈何。
她策馬立在長公主府門前,寒風吹得她衣袂翻飛。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卻無人敢多看一眼。
明澤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與此同時,蕭泰帶著狀紙,已經進了京兆府。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決絕,手中的狀紙被汗水浸濕了一角。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龍都,猶如一陣旋風,卷起無數暗流。
“真的嗎?蕭泰狀告明澤公主,以大佬的威勢強迫他進宮,還算計五妹妹和三皇子?”桂玥瞪大了眼睛,一盅杏仁露全潑到衣服上了。她那張白凈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
春姨娘連忙替她擦拭:“你激動什么,這事與你無關。”她的動作輕柔,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
“怎么會無關?他們差點害了三皇子!”桂玥急得直跺腳,杏仁酪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水漬。
春姨娘看著女兒通紅的小臉,忍俊不禁:“傻丫頭,三皇子豈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她拉著桂玥坐下,輕聲勸慰。
桂玥臉上一紅,低頭擺弄著衣角:“娘,您別笑了。那蕭泰太可惡了,明澤公主更是狠毒。”
春姨娘趕緊堵住她的嘴,四下張望確認無人,才低聲道:“這種話少說。明澤公主根基深厚,背后有柳家支持。就算皇上信了,最嚴重不過是剝奪她公主的身份,發配邊地。可即便如此,她要對付你這樣的小姑娘,還是輕而易舉的。”
桂玥撇撇嘴,轉身去了幽谷。卻聽說蕭語柔病倒了,高燒不退。這個消息讓她心頭一緊,連忙加快腳步。
太夫人被氣得臥床不起,整個侯府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思來想去,桂玥提著點心去看桂婉柔。她知道,此時桂婉柔一定也在擔心蕭語柔。
幽谷內,蕭語柔正喝著冰鎮的杏仁酪,細碎的陽光透過樹影灑在窗臺上。紫萱站在一旁,不時為她添茶遞水。
若不是外頭傳來的叫罵聲,這該是個多么愜意的午后。
“蕭語柔,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尖銳的女聲劃破了院中的寧靜。
“你怎么敢丟下你大伯母和親妹妹獨自逃命!”蕭寧氏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歇斯底里。
蕭寧氏站在園外,指著幽谷破口大罵。她的頭發有些凌亂,衣衫也不似從前那般整潔,顯然這些日子過得并不好。
紫萱黑著臉進來:“小姐,要趕走她們嗎?”她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
“不必。”蕭語柔放下空碗,語氣平靜得有些可怕,“若沒有人默許,她們豈敢在這里撒野?既然有人想看戲,那就讓他看個夠。”
“可是...”紫萱還想說什么。
“放心,這次不用我們動手,自有人收拾她們。”蕭語柔的目光望向遠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半個時辰后,桂成林身邊的桂威帶人將蕭寧氏一行人轟出了侯府。那架勢,連行人都駐足圍觀。
“你這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蕭寧氏還在叫囂,聲音中帶著幾分色厲內荏。
桂威冷笑:“侯爺念在血緣情分上已是網開一面,你們還不識好歹?再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他身后的家丁們手持棍棒,虎視眈眈地盯著蕭寧氏一行人。
蕭寧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就是想搞破壞罷了,在潤州時就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她的哭聲凄厲,引來更多圍觀者。
周圍的議論聲卻不買賬。
“這不是把媳婦賣去青樓的那家人嗎?”
“還有臉來鬧,也不看看她男人都招了些什么!”
“聽說還想害死蕭小姐呢,真是喪盡天良。”
蕭菱嚇得直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蕭柔低著頭跟在后面,連路都不敢抬頭看。她們的狼狽模樣引來路人的指指點點。
蕭寧氏鐵青著臉,只在看到蕭虎時,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那個曾經對她言聽計從的丈夫,如今卻成了她最大的敵人。
就在此時,桂遠墨攜妻抵達龍都,正巧撞見這一幕。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前廳中。
桂成林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庶弟并無多少感情,只因他此番立功調入龍都前程可期,便隨意寒暄幾句:“先在侯爺府上落腳吧,等宅院收拾好再搬不遲。”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敷衍。
桂遠墨本不欲叨擾,但聽聞蕭語柔遭遇,心中怒火難平。那個曾經在他府中寄居的小姑娘,如今竟遭遇如此險境。
“如此,感激侯爺大恩了。”他拱手一禮,語氣疏離。
“時辰尚早,跟我一起去向母親問安吧。”桂成林起身,臉上掛著客套的笑容。
“不必麻煩侯爺,想必公務繁忙,向母親問好這種小事情,我自去便是。”桂遠墨語氣生疏,字字帶刺。
桂成林聽出他話中責備之意,面色一滯。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