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打斗聲，驚呼聲，但這一切仿佛都與他們無關。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寧歡歡只覺得心中滿是溫暖。這個總是清冷疏離的少年，在她最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與她共同面對。

突然，楚嵐的身形一頓，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寧歡歡感覺到他的手臂肌肉緊繃，整個人都在顫抖。

“抓住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別松手?！?

寧歡歡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停止了下滑。楚嵐一只手緊緊抓著一根突出的樹根，另一只手死死摟著她的腰。他們懸在半空中，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你……你的手……”寧歡歡看到他抓著樹根的手已經血跡斑斑。

“沒事?！背馆p聲說，“等一下我會把你托上去，你要抓緊那些藤蔓，明白嗎？”

“不行！”寧歡歡急道，“你受傷了，而且這樣太危險……”

“聽話。”楚嵐打斷她的話，聲音依舊平靜，“我不會有事的。”

寧歡歡咬著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知道楚嵐說的是實話，以他的身手，托她上去并不難。但是他自己呢？他受了傷，失血過多，體力消耗巨大，怎么可能還有力氣救自己？

“我不要。”她固執地說，“要上去一起上去，要掉下去一起掉下去?！?

楚嵐沉默了一瞬，突然輕笑出聲：“你啊……”

“啊啊?。【让?！好可怕！”刺耳的尖叫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寧歡歡猛地揚起頭，只見沈游跌跌撞撞地朝這邊滾來，臉上寫滿了驚恐。

“小心！”楚嵐想把寧歡歡甩上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沈游撞在寧歡歡身上的瞬間，三人一起失去平衡。山坡太過陡峭，根本無處著力。

咕咚！

重物落水的聲音。

坡底并非終點，而是另一個開始。湍急的河水瞬間將三人吞沒，刺骨的寒意如利刃般刮過全身。寧歡歡被楚嵐緊緊抱在懷中，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河水不斷灌入口鼻，嗆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渾身的骨頭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疼痛，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不能再這樣下去！

寧歡歡猛然驚醒，她必須放開楚嵐。若是繼續相擁，只會雙雙沉底。

可恐懼在這一刻才真正涌上心頭。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失去他。在這陌生的河域中，她最怕的就是和楚嵐分開。一旦失散，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寧歡歡掙扎的瞬間，楚嵐已經迅速解開衣衫，將兩人的衣角打了幾個死結。他的動作干凈利落，仿佛早有準備。

做完這些，楚嵐才開始往岸邊游去，一邊小心托著寧歡歡的身子。河水湍急，不時將他們卷入漩渦，又重重拋出。

四周盡是滾滾河水，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寧歡歡張了張嘴，想讓楚嵐放開她獨自游向岸邊?？赊D念一想，若他真能獨自逃生，又怎會毫不猶豫地跟著自己跳下來？

這一刻，任何勸說都顯得多余。

寧歡歡咬緊牙關，拼盡全力配合著楚嵐向前劃水。河水不斷涌來，視線所及之處只有無邊無際的水面，看不到半點岸邊的影子。

不遠處傳來沈游的呼救聲，時斷時續。寧歡歡想回頭看看，卻被楚嵐制止：“別管他，先保住自己的命?！?

楚嵐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寧歡歡知道他說得對。在這種情況下，多看一眼都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

河水越來越冷，仿佛要將人的骨髓都凍住。寧歡歡的意識開始渙散，手腳漸漸失去知覺。她努力保持清醒，卻感覺眼皮越來越重。

“歡歡，堅持住！”楚嵐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我看到岸邊了！”

寧歡歡想回應，卻發不出聲音。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

“歡歡……歡歡……”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深深的疲憊和擔憂。寧歡歡感覺有人在輕輕拍她的臉，但她實在太累了，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醒醒，歡歡……”楚嵐的聲音越發急切，“求你睜開眼看看我?！?

這聲音里的顫抖讓寧歡歡心頭一緊。她強迫自己睜開眼，對上了那雙盈滿擔憂的眸子。看到她醒來，楚嵐緊繃的面容終于松動，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環顧四周，他們已經在河岸的淺灘處。夜幕低垂，繁星點點，寒風呼嘯著掠過河面。

“楚嵐，你沒事吧？”寧歡歡強忍著渾身的疼痛，勉強坐起身。她這才發現，楚嵐的衣服已經被河水浸透，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我沒事?！背箵u搖頭，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寧歡歡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發燙，腦袋昏昏沉沉的。她想說話，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別說話?！背箤⑺龘霊阎?，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先休息一會。”

河岸寂靜無聲，只有兩顆心在劇烈跳動。寧歡歡靠在楚嵐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漸漸平靜下來。

一陣寒風吹過，寧歡歡打了個寒戰，這才想起兩人還穿著濕透的衣服。她連忙從冰箱里取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生姜水和干凈的衣物。

“快喝點生姜水！”她將其中一碗遞給楚嵐，“這是去年儲存的，沒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場。”

楚嵐接過生姜水，卻沒有立即喝，而是仔細打量著寧歡歡的臉色：“你先喝。”

寧歡歡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推辭，一口氣喝完了生姜水。熱流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寒意。

等兩人都喝完生姜水，渾身總算暖和些。寧歡歡這才問道：“你醒來多久了？我們該怎么辦？”

“比你早醒一會。”楚嵐輕聲道，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這里應該是河道的一處轉彎，具體情況還沒來得及查看?！?

寧歡歡明白，他一直在守著自己，根本沒有時間去探查周圍的環境。想到這里，她心里一陣酸澀。

“我們先換身干衣服，然后找個過夜的地方?！彼〕鰞商缀駥嵉拿抟?，“天黑后會更冷的。”

正要動手，楚嵐突然拉住她，指了指右側：“沈游也在那邊?！?

寧歡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不遠處的淺灘上，沈游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雖然他害得他們跌落河中，但此刻也不能見死不救。

兩人走近查看，發現沈游還在昏迷，但尚有呼吸。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顯然是被凍得不輕。

“先換衣服，再找個能生火的地方?！睂帤g歡說，“不然他撐不過今晚。”

楚嵐點點頭，但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我總覺得他有問題。之前在山上的表現太奇怪了，像是被什么東西追趕，但周圍明明什么都沒有。”

寧歡歡也想起了這一點，不由得蹙眉：“確實很蹊蹺。不過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等他醒來再問清楚。”

深秋的夜，河水奔騰不息。寒意裹挾著水汽，一陣陣冷風吹過，讓人不由打了個寒顫?？蔹S的落葉在風中打著旋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朽氣息。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蟲鳴，更襯托出夜晚的寂靜。

寧歡歡用草褥子搭了個簡易的避風處，趕緊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換上干爽的棉衣。衣服上還殘留著河水的氣息，讓她不由得又打了個噴嚏。

她一邊整理著濕透的長發，一邊抬眼看向一旁的楚嵐。

“你也換衣服吧?！睂帤g歡收好濕衣服，輕聲說道。她的聲音里帶著關切，卻又故作隨意。

楚嵐轉過頭來，眸光深邃如墨，“不用了，我不覺得冷?！?

“胡說！”寧歡歡瞪大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你都濕透了，這么冷的天氣，想生病嗎？快換！我保證不看?！?

話是這么說，但她的眼睛卻閃著狡黠的光，嘴角微微上揚，顯然沒打算信守承諾。

楚嵐無奈地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溫柔。他快速褪去濕衣，動作利落而克制。

月光下，少年的身形修長挺拔，肌理分明。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像是一幅殘酷的畫卷，訴說著他曾經經歷的種種。每一道疤痕背后，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寧歡歡看得入神，直到瞥見他小腿上那道猙獰的新傷。暗紅的血跡已經凝固，但傷口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

“你受傷了！”她驚呼一聲，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心疼。她趕緊拿出薄被給他披上，動作輕柔卻堅定。

楚嵐低聲道：“本想等你睡著再處理?！彼穆曇艉茌p，卻透著一股固執。

“傻瓜！”寧歡歡心疼又生氣，眼眶微微發紅，“這么嚴重的傷，你還想瞞著我？”

她取出藥物，仔細地為他清理傷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月光下，她專注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

看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寧歡歡眼眶發熱。都是為了救她，他才會受這樣的傷。想到這里，她的手微微顫抖。

“別擔心，”楚嵐輕聲安慰，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我沒事。”

寧歡歡抿著嘴不說話，專注地給他上藥包扎。

篝火漸漸升起，橙紅的火光驅散了些許寒意。火苗跳動，在兩人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今晚就在這里休息吧，”寧歡歡輕聲說，“你腿上有傷，別再走了?！彼穆曇衾飵е蝗菥芙^的堅定。

楚嵐點點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鸸庥痴障?，她的輪廓似乎比平日柔和了許多。這個女孩總是這樣，看似大大咧咧，實則處處為他著想。她的關心來得直接而熱烈，卻總能準確地觸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