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條街，終于看到醉月樓的招牌。

白色燈籠在風雪中搖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推開厚重的皮門，店阿李立刻迎了上來：

“客官，您幾位？”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僵硬。

“翠屏包廂在哪？”顧煜沉聲問道。

“二樓右轉。”店阿李笑著指了指樓梯，臉上的表情依舊不太自然。

顧煜點點頭，一步步走上樓梯。

他站在包廂門前，手指輕輕摩挲著袖中的匕首，心中盤算著即將到來的這場會面。

推門而入，那人身著一襲青灰色長衫，正悠然自得地品著茶，仿佛在等待多時了。

“趙江。”顧煜淡淡開口，目光在對方臉上停留片刻。

“陳大人，好久不見。”趙江放下茶杯，緩緩起身，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一年多不見，趙江的容貌雖有些變化，但那股子陰冷的氣質卻絲毫未改。

顧煜在心中暗暗思忖，這趙江果然是個天生的暗衛料子。

那雙眼睛里藏著太多秘密，讓人捉摸不透。

“來，給陳大人倒杯茶。”趙江拿起茶壺，動作優雅地給顧煜斟茶，

“這可是上好的西湖龍井，陳大人嘗嘗。”

顧煜目光落在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水上，卻沒有伸手。

茶香四溢，但他知道，這杯茶里可能有東西。

“你為何而來？”顧煜開門見山地問道。

趙江重新坐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陳大人這是不歡迎我？”

“歡迎自然是歡迎，只是不知你有何打算。”

顧煜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神卻愈發銳利。

趙江輕抿一口茶，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打量著顧煜：

“虎威軍團覆滅，我無處可去，特來投奔陳大人。”

顧煜心中冷笑。

虎威軍團的覆滅，傷亡數十萬，像趙江這樣的人物銷聲匿跡，

倒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只是這人突然來投，未免太過蹊蹺。

“你讓我如何信你？”顧煜直視趙江的眼睛，

“一個曾經的敵人，突然要投靠過來，總得拿出些誠意。”

“陳大人想要什么保證？”趙江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警惕。

“我說過，你母親必須作為人質。”

顧煜端起茶盞，目光如刀，茶水在杯中輕輕晃動。

趙江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陳大人，這恐怕不太可能。”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指節微微泛白。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趙江心中暗自盤算，母親年事已高，若是被扣為人質，只怕兇多吉少。

這是他的底線，也是無法退讓的原則。

可眼前這位內廷首領，城府極深，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顧煜語氣冰冷，作勢欲起身離開。

“且慢，陳大人。”趙江向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道，

“信任是可以慢慢建立的。我知道您與歐陽爍之間的斗爭，這件事，我倒是可以幫您。”

“哦？”顧煜重新坐下，挑了挑眉。

茶樓二樓的燈火昏暗，映照在顧煜臉上，更添幾分陰鷙。

趙江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感興趣的神色，心中稍定。

“我手中有歐遠通敵的證據，只要拿出來，您就能將歐陽爍一舉拿下。”

趙江緩緩道來，觀察著顧煜的表情變化。

顧煜冷笑，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就憑那封殘缺的書信？如果歐陽爍不認賬呢？”

“陳大人果然消息靈通。”趙江眼中精光一閃，

“那封信確實不夠，通敵可是死罪，歐陽爍不會輕易認罪。但是...”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

“你還有其他證據？”顧煜立刻追問，身子不自覺前傾。

趙江注意到顧煜眼中閃過的急切，心中暗喜：

“時候到了，自然會讓陳大人知曉。這是我對您的誠意。”

顧煜強壓下內心的焦躁，面上不動聲色：

“區區一封信算什么？本官自有足夠證據對付歐陽爍。”

“是嗎？”趙江輕笑，目光在顧煜臉上逡巡，

“那我們慢慢來，反正我既來投奔，自然會留在這里。”

樓下傳來一陣喧嘩，有醉漢在大聲叫嚷。

顧煜瞇起眼睛，沉默片刻：“我問你，為何要投奔于我？”

“因為陳大人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物。”趙江毫不猶豫地回答。

“呵，你見過的人不少，我真有這么優秀？”顧煜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

趙江放下茶杯，正色道：“確實，我跟過不少人。以前我覺得司馬峰是個天才，可惜他死了。被陳大人一招致命。良禽擇木而棲，既然要找靠山，自然要找最強的。”

顧煜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馬屁拍得實在太過。

他端詳著趙江，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破綻。

“更重要的是...”趙江眼中閃過狡黠，壓低聲音道，“我覺得陳大人的野心不小。”

顧煜面色微變，手中茶杯輕顫：“我只想滅南燕，殺皇帝。”

“陳大人的目標，恐怕不止于此。”

趙江意味深長地說，“您想要的，是這天下吧？”

夜風透過窗欞吹入，吹動了桌上的燭火。

顧煜的臉在明暗交錯中顯得格外陰沉：

“本官不過是個太監，如何能做天下之主？”

“正因為您是太監，才更讓人看不透。”

趙江輕聲道，“但我確信，跟著您絕對不會錯。”

顧煜冷哼一聲，目光如刀般銳利：“就憑這些，我如何信你？”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趙江正色道，

“我今日來見陳大人，一是表明投效之意，二是告知手中有對付歐陽爍的證據，三...”

“還有第三？”顧煜眉頭微皺。

“實不相瞞，”趙江苦笑，指了指自己破舊的衣衫，

“帶家人離開南燕，花費太大，我已經窮得叮當響。”

顧煜目光在趙江破舊的里衣上掃過，隨手扔出一個錢袋，金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趙江接過掂了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陳大人出手闊綽，這可是上等金幣。”

“還有事？”顧煜語氣淡漠。

“沒了。”趙江將錢袋收入懷中，“等陳大人需要時，我自會送上證據。”

顧煜起身戴上斗笠，遮住半張臉，轉身下樓。

樓梯吱呀作響，店阿李詫異道：“客官還沒用膳就走？”

顧煜充耳不聞，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店阿李覺得蹊蹺，沖上樓推門一看，趙江也不見了。

只有桌上幾枚銅錢，剛好夠茶錢。

掌柜罵罵咧咧：“這人真是晦氣！”

趙江此時已經悄然離去，他知道，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顧煜這個太監，城府極深，想要在他手下討生活，必須步步為營。

夜色中，趙江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關門，偶有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

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顯得格外清晰。

轉過一個街角，趙江突然停下腳步，背后冷汗直冒。

他分明看到前方陰影處站著幾個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閣下是何人？”趙江強作鎮定，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

陰影中走出一個魁梧大漢，手持鋼刀：“趙江，陳大人讓我們來試試你的成色。”

趙江心中暗叫不好，看來顧煜對他還是不夠信任。

幾個黑衣人已經將他團團圍住，月光下寒光閃爍。

“既然是陳大人的意思，那就得罪了。”趙江拔出匕首，目光如電。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趙江深知，這不僅是一場實力的較量，更是顧煜對他的考驗。

若是表現不好，恐怕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