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親事就這么定下了。

消息傳開，韓氏立馬找上門來。她氣喘吁吁地沖進院子，一張圓臉漲得通紅。

“你這是糊涂了不成？”韓氏劈頭蓋臉就數落起來，“大丫這么年輕，怎么能嫁給這么大年紀的？陳三家的陳剛，還有陳老狗家的小孫子，哪個不比劉林棋合適？”

白氏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要是真有心，我家大丫能等到現在？去年我就說要給她相看了，那些人在哪兒？”

“那也不能...”

“歲數大又如何？”白氏打斷她，聲音里帶著幾分怒意，“年紀大的男人疼人，劉家還買了地要在村里沈家，少了公婆小姑子添堵，大丫過去就能當家。四個兄弟在，誰敢欺負她？”

韓氏被懟得說不出話，悻悻而去。

村里有人笑話陳老二，說他要和女婿做兄弟。陳老二始終不予理會，日子久了，也就沒人再提了。

白氏想趁熱打鐵，催著把婚事辦了。

劉家比她還急，破天荒地雇了工人幫忙蓋房。工地上熱火朝天，鋸木聲、敲打聲此起彼伏。半月工夫，一座三進的院子就拔地而起。

正屋是堂屋帶兩間臥房，兩廂各四間，一邊是浴房灶房，一邊是廂房，格局仿照周琴家。新房的木料都是精挑細選的，工匠們手藝也好，每一處細節都做得極為考究。

這院子幾乎花光了劉林棋的積蓄，但他看著新房，笑得見牙不見眼。那笑容里藏著對未來生活的期待。

陳老二難得主動，拿出攢的二兩銀子，交給白氏置辦嫁妝。

“要是夠的話，給大丫打張好床。”陳老二聲音低沉，“不夠我來補。”

白氏年紀大了，不便去遠處的松陽村找木匠，周琴便主動請纓帶陳大丫去。

初夏的陽光明媚，兩人沿著鄉間小路慢慢走著。陳大丫一直默默跟在后面，時不時低頭看看路邊的野花。

“選劉林棋，真的不后悔？”周琴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問道。

“不后悔。”陳大丫堅定地搖頭，眼神清澈，“我可不想遇上跟我娘一樣的惡婆婆。劉家四兄弟待我好，我心里有數。”

“說起來，你娘等收完秋就能回來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擊碎了陳大丫平靜的表情。她腳步一頓，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微微顫抖。

“大伯娘...”她突然失聲痛哭，淚水奪眶而出，“我爹的腿傷都成這樣子了，有福好不容易才不發病，要是我阿娘回來...”

周琴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別怕，你馬上就是劉家的人了，她還能拿你咋辦？有四個大男人護著你，誰敢欺負你？”

陳大丫擦了擦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到了松陽村，竟然遇到了熟人。趕牛車的老伯笑著介紹：“巧了，你打聽的那個木匠正是我家崽子。”

嚴家爺倆都在做木工活，后院搭著大棚專門做活。院子里堆滿了各種木料，散發著淡淡的木香。

陳大丫站在木匠鋪門口，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初春的風還帶著幾分寒意，吹得她單薄的衣裳微微顫動。她低著頭，目光在門檻處來回游移，遲遲不敢邁步。

“進來說話吧。”張嚴新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外頭風大。”

陳大丫這才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木匠鋪里飄著淡淡的木屑香，工具整齊地掛在墻上，幾件半成品擺在角落。陽光從窗欞間漏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普通的床要多少錢？”她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寧靜，“那種雕花上漆的又是多少？”

張嚴新放下手中的鑿子，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周琴。他擦了擦手上的木屑，語氣溫和：“普通的床，用好料子做的要三百到五百文，便宜的一兩百文也能做，就是料子差些。不過...”他頓了頓，“嫁妝用的床，最少也得三百文才像樣子。”

陳大丫的手指絞得更緊了，指節都泛了白。

“要是加雕花和上漆，得多加一百五十到兩百文。”張嚴新繼續解釋道，“主要看雕的花樣復雜不復雜。簡單的祥云紋便宜些，要是雕龍鳳呀，牡丹呀，自然要貴些。”

陳大丫咬著下唇，眉頭微蹙。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張半成品的床上，那上面已經有了簡單的雕花，雖然還未上漆，卻已經能看出幾分精致。

“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周琴輕聲說道，目光柔和地看著陳大丫，“這點錢不值得計較，挑上等的來干。缺的我來補，你幫我挖了那么多筍，我添些妝是應該的。”

她轉向張嚴新：“除了床，順帶幫她置辦個衣柜配梳妝臺。款式由她定奪，若是拿不定主意就隨你們安排，雕些吉祥如意的圖案。”

張嚴新點點頭，從柜臺下取出幾張圖樣：“這些都是常見的花樣，你看看喜歡哪個。”

陳大丫手足無措地看著那些精美的圖樣，不知該如何選擇。周琴見狀，拿起其中一張：“這個牡丹配祥云的不錯，寓意好，看著也喜慶。”

“對了，我自己也要定些東西。”周琴接著說，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一張嬰兒床、一個搖籃、一把嬰兒椅，還有一張大的活動床，兩米半寬，兩米半長，要能拆卸組裝的那種。”

張嚴新眼睛一亮，顯然對這新鮮的活計很感興趣。他接過紙仔細看了看：“活動床得用竹子，還要編竹席，我爹會做，就是得多花些時間。這種床我還沒見過，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著急。”周琴笑道，“先把嫁妝做了，你們慢慢來。總共多少錢？我先付定金。”

張嚴新拿出算盤，一筆一筆仔細計算：“看在你幫過我爹的份上，只收工錢和料錢。嫁妝三件套一千七百文，嬰兒床一百文，嬰兒椅三十文，搖籃三十文，折疊床要價三百。”

“要是都上清漆呢？”

“那便再增添百文錢。”張嚴新解釋道，“用竹子的地方多，料子便宜，要是全用木料，價錢得往上翻。不過竹子做的東西輕便，夏天用著也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