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城里漸漸安靜下來。陳玉梅卻越發睡不著，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她坐在門檻上，回想著早上的混亂。那些地痞沖進來時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里重現，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孫婆子已經困得直打盹，但陳玉梅還是緊握著竹弩，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每一個細小的聲響都讓她神經緊繃。

夜色漸深，城中一片寂靜。小城門處，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靠近守城士兵。月光下，刀光一閃，鮮血噴涌而出。

“搞定了！”一個地痞壓低聲音說，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記住司巧刀的承諾，開門就敲鑼。”為首的人低聲吩咐。

幾個人合力推開了城門。沉重的城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銅鑼聲劃破夜空，驚醒了熟睡中的陳玉梅。她猛地睜開眼睛，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遠處隱約可見火光沖天。

“不好！”陳玉梅心頭一緊，連忙搖醒身旁的孫婆子，“孫婆子，醒醒！”

孫婆子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眼睛都沒睜開，“這大半夜的，怎么了？”

“城破了！”陳玉梅壓低聲音，手指微微發顫地抓住孫婆子的胳膊，“快收拾東西，我們得趕緊走！”

她一邊說著，一邊快速起身，從床底摸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包袱里裝著些干糧和銀錢，最重要的是那把竹弩和箭矢。這是她最后的倚仗。

孫婆子這下徹底清醒了，慌亂中差點被自己的裙角絆倒。陳玉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些。”

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窗邊。城門處火光沖天，喊殺聲震天動地。無數黑影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刀光劍影中不時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我就知道會這樣。”陳玉梅咬著牙，“那個隨從回來時就不對勁，一定是被司巧刀收買了。”

孫婆子顫抖著聲音問：“那...那現在怎么辦？”

“跟著我走。”陳玉梅握緊竹弩，“記住，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出聲。若遇到賊人，我來對付。”

孫婆子緊緊抓住陳玉梅的衣袖，兩人貼著墻根悄悄前行。夜色中，到處都是慌亂的腳步聲和哭喊聲。時不時有火把的光芒從巷口晃過，每次都讓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突然，前方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陳玉梅眼疾手快，一把拉著孫婆子躲進一旁的小巷。她們剛藏好，就聽見粗狂的聲音由遠及近。

“大王說了，見人就殺！”一個流賊大聲嚷嚷著。

“哈哈哈，這些富戶家的娘們，可比錢財值錢多了！”另一個聲音淫笑著應和。

陳玉梅屏住呼吸，手中的弩箭已經瞄準。她能感覺到孫婆子在自己身后瑟瑟發抖，但現在不是安慰的時候。

當那兩個提著火把的流賊轉過巷角時，陳玉梅毫不猶豫地連續扣動機關。“噗噗”兩聲，弩箭準確地射中了他們的咽喉。兩個流賊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就倒在了地上。

“走！”陳玉梅拉著孫婆子快速離開，但沒走幾步就聽見前方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在殺我們的弟兄！”

“分頭搜！一個都不許放過！”

陳玉梅暗叫不好，拉著孫婆子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城中已經亂作一團，到處都是四處逃竄的百姓，還有追殺他們的流賊。

兩人躲在陰影處，一點點向城門方向挪動。每經過一處巷口，陳玉梅都要仔細觀察四周的動靜。她們已經看到太多慘狀——被殺的百姓、被搶的商鋪、被燒的房屋。

又一隊流賊迎面而來。陳玉梅拉著孫婆子躲進一戶人家的院子。這家人顯然已經逃走，院子里一片狼藉。

“搜仔細點！別放過任何角落！”外面傳來呼喝聲。

陳玉梅握緊了手中的弩箭，額頭滲出冷汗。這一路上，她們已經遇到好幾波流賊。若不是有這把竹弩，恐怕早就兇多吉少。

好在城中混亂，流賊們忙著搶掠，并未仔細搜查每一處地方。等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兩人才松了口氣。

“孫婆子，你還撐得住嗎？”陳玉梅低聲問道。

孫婆子雖然氣喘吁吁，但還是堅定地點點頭：“能撐住，只要能活著出去。”

終于，她們來到了城門附近。此時已經有不少百姓和潰逃的官兵在往城外跑。有人拖家帶口，有人只身逃命，場面混亂不堪。

“跟著人群走！”陳玉梅低聲道，“別分開。”

兩人混在慌亂的人群中，一點點向城門挪動。城門大開，守軍早已不知所蹤。偶爾有流賊騎馬沖進人群，揮刀砍殺，引起一陣陣尖叫聲。

陳玉梅和孫婆子緊緊靠在一起，跟著人流向前。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厲喝：“站住！”

所有人都嚇得停下腳步。一隊騎馬的流賊攔在城門口，為首的大漢提著染血的大刀。

“想逃？”那大漢獰笑著，“交出值錢的東西，就放你們離開！”

人群中響起哭喊聲，有人開始往外掏錢財珠寶。陳玉梅暗暗將竹弩藏在袖中，目光在四周游移，尋找機會。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那隊流賊回頭張望，似乎有什么情況發生。

“快走！”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人群突然涌動起來，向城門沖去。那些流賊措手不及，一時竟攔不住。陳玉梅抓緊時機，拉著孫婆子跟著人流沖出城門。

混亂中，有人摔倒，有人踩踏，慘叫聲不絕于耳。但兩個老婦人緊緊抓住對方，生生擠出了重圍。

直到確定安全，陳玉梅才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長安縣已是一片火海，隱約還能聽到城中傳來的哭喊聲。無數逃難的人影在月光下四散奔逃。

“走吧，去找明月他們。”陳玉梅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兩個老婦人在夜色中快步前行，向著蘇家人藏身的石窟趕去。一路上，她們看到不少逃難的百姓倒在路邊，有的已經斷氣，有的還在微弱地呻吟。

與此同時，石窟中的蘇遠山正在安頓逃難的鄉親。雖然準備倉促，但總算有個藏身之處。山洞深處點著幾盞油燈，照出一張張疲憊的面孔。

蘇遠山讓人輪流守著洞口，以防有人跟蹤。他們的蹤跡已經清理過，暫時應該安全。但他心里清楚，這只是權宜之計。

這石窟雖然隱蔽，卻不是長久之計。糧食雖然囤積了一些，但人多了總會吃完。而且這里條件簡陋，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

只能讓老弱病殘住在臨時搭建的水泥房里，其他人都只能露宿。但現在也只能如此了。蘇遠山看著周圍忙碌的眾人，心中沉重。

一個小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很快被母親捂住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被外面的人發現。過了好一會兒，確定安全后才松了口氣。

蘇遠山走到洞口，望著外面的夜色。不知道陳玉梅和孫婆子能否平安逃出來。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這個夜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