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下人們對趙傾洛的到來并不意外。

京都里誰不知道，這位趙小姐對國公爺一直心懷愛慕。正因為這份愛慕，才讓她做出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眾人雖心中不屑，面上卻不動聲色，紛紛站在房間角落，等著看這位新進門的夫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趙傾洛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指尖不自覺地顫抖。她身著大紅喜服，本該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可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渾身發冷。

“夫人，該梳妝了。”張嬤嬤輕聲提醒。

趙傾洛回過神來，目光掃過房間里那些神情各異的下人。有的面帶嘲諷，有的眼含鄙夷，還有的干脆低著頭不愿看她。這些表情她都看在眼里，卻只能強忍著屈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李嬤嬤，能否請你們先出去？”她咬著唇，面露尷尬之色。

李嬤嬤冷笑著上前一步，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夫人恕罪，在國公府伺候主子是我們的本分。若是在學士府，夫人想如何我們管不著，但在這里，若是怠慢了夫人，國公爺那邊我們可擔待不起。”

這話里話外，分明是在諷刺趙傾洛的身份。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凝重，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你們太過分了！”綠蘿終于忍不住，怒氣沖沖地站了出來，“我家小姐現在是國公府的夫人，你們這些下人怎敢如此無禮！”

夏枝立即反擊：“過分的是你們才對！用那種手段進門，難道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你！”綠蘿氣得臉色發白，就要上前理論。

“都住口！”趙傾洛突然大喊，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今日是敬茶儀式，誰要是再吵，就給我出去！”

她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冷汗。在那個夢境里，就是因為敬茶儀式出了岔子，楚夫人才會當晚吐血。現在只要不犯那個錯，應該就不會重蹈覆轍。

窗外傳來一陣喧嘩聲，趙傾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去。遠處的花園里，幾個丫鬟正簇擁著一個身著淡青色衣裙的女子走過。那優雅的身姿，端莊的舉止，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曲藺之，那個令京都無數閨秀仰慕的女子，此刻正被眾人環繞著。鎮北大國公爺之女，文武雙全，才貌雙絕，嫁得如意郎君，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

而她呢？

任性跋扈，不學無術，還因為誣陷楚笒霄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想到這里，趙傾洛的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張嬤嬤，離敬茶儀式還有多久？”她收回思緒，急切地問道。

“回小姐，不到一個時辰了。”

趙傾洛臉色一白，急得直跺腳：“來不及了，快教我規矩！當年在宮里學的，你還記得多少？”

張嬤嬤見她態度認真，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到她身邊細細講解：“夫人端茶時要雙手捧住茶碗，眼神要堅定，步伐要從容。給老夫人敬茶時，要先向右側微傾，再......”

可趙傾洛的眼神卻越來越迷茫，她打斷道：“張嬤嬤，這些真的都是當年教養嬤嬤教的嗎？”

“是啊，小姐可能忘了，當時您......”張嬤嬤說到一半，看了眼周圍的下人，急忙改口，“小姐年紀小，記不起來也很正常啊。”

趙傾洛的思緒卻已經飄回五年前。那時的她，是多么任性啊。教養嬤嬤教什么，她偏要頂什么。直到把人氣走，她還洋洋得意。那時有母親在身邊，她可以為所欲為，可以肆意妄為。

可現在......

“小姐，您若是不舒服......”

“不用！”趙傾洛擦干眼淚，“開始教我吧！”

她暗暗發誓，這一年無論如何也要撐下去。不能讓楚老夫人出事，不能讓學士府蒙羞。等熬過這一年，她就能回家了。

張嬤嬤站在一旁，看著不斷練習行禮的趙傾洛，眼中藏不住的心疼。

從最基本的屈膝禮到敬茶時的手勢，一遍又一遍，絲毫不敢懈怠。她的手腕已經微微發紅，額角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卻仍在堅持。

這樣的小姐，張嬤嬤從未見過。

記得在學士府時，別說是練習禮儀，就連面對貴客也總是隨性而為。即便是老爺夫人責備，她也只是敷衍了事。可如今，她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屋內靜得連根針掉地都能聽見，就連李嬤嬤等人也驚訝地看著這個突然認真起來的女子。誰也沒想到，平日里驕縱任性的趙小姐，竟也有如此認真的一面。

“張嬤嬤，”她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我的背直嗎？”

“直，很直。”張嬤嬤欣慰地點頭，“小姐學得很快。”

“小姐，您已經做得很好了。”張嬤嬤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

趙傾洛停下動作，抬眸看了眼張嬤嬤泛紅的眼圈。她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向一旁神色冷淡的李嬤嬤：“李嬤嬤覺得如何？”

夏枝和春梅聞言一驚，不解地看向李嬤嬤。這位李嬤嬤是國公府的老人，向來對她們這些“外來戶”不假辭色。

果然，李嬤嬤冷笑一聲：“夫人這是想讓我在國公爺面前美言幾句吧？”

兩個丫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夫人是在討好李嬤嬤。

“既然夫人想要表現，那奴婢就好好看看。”李嬤嬤眼神陰冷，踱步上前，“頭再抬高些，背要再直一些。動作太過柔弱，一點也不像國公府該有的氣度。”

“是，多謝嬤嬤指點。”趙傾洛溫聲應道，隨即調整姿勢重新開始。

她知道李嬤嬤是在借機刁難，但她并不在意。嚴苛的訓練，才能讓她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活得更好。前世的教訓太過慘痛，這一世，她不能再重蹈覆轍。

夏荷看不過去，正要開口，卻被張嬤嬤攔住。老人家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多事。

又是半個時辰的練習，直到李嬤嬤實在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