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星站在窗前，望著院中的一片落葉隨風打著旋兒，最終停在一片淺淺的水洼里。秋日的陽光透過薄云，在水面上映出斑駁的光影，恍如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周三壯竟會有這樣的心思？這個看似憨厚的男人，心機竟如此深沉。想到昨夜他那反常的舉動，孫星不由得攥緊了衣袖。窗外的風掠過庭院，帶起一陣細碎的落葉，也吹亂了她的思緒。

腳步聲由遠及近，紫菱從外面回來了。看到她，孫星心中更添幾分復雜。這個新來的丫鬟，舉止投足間總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與尋常下人大不相同。

紫菱快步走到跟前，裙擺帶起一陣細微的風聲。她雙膝跪地，雙手恭敬地捧著剩余的銀票，“小女子感激夫人的恩情，這份恩情，紫菱永世難忘。”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這么快就回來了？”孫星收回思緒，輕聲問道，“家中大小事務都已經安排妥當？”

“回夫人的話，父親已經去世了。”紫菱低著頭，睫毛微微顫動，聲音有些哽咽，“妹妹跟著母親去了外祖母家。我把夫人給的錢財還掉了欠款，又給她們十兩銀子作盤纏，這是剩下的。”

孫星接過銀票，目光在紫菱臉上停留片刻。少女低垂的眉眼間帶著一絲化不開的哀傷，卻又透著幾分倔強。“你為何不跟她們一起去？”

“我永遠都是夫人的下人。”紫菱抬起頭，眼神堅定，回答斬釘截鐵。

“路上不擔心她們遇到危險？”孫星繼續試探。

“母親和妹妹都有些功夫在身，應該無礙。”紫菱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孫星微微點頭，心中卻暗自思忖：既然有武功在身，為何還會被一個賭徒父親賣了？這其中定有蹊蹺。她看著紫菱清秀的面容，總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卻又說不上來在哪里見過。

“右紫這幾日身子不適，你去照顧她吧。”孫星轉移了話題。

“是。”紫菱應聲，轉身欲走。

“對了，”孫星又叫住她，“昨日買了些蘋果，給我洗幾個來。”

紫菱應聲而去，裙擺輕擺，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孫星望著她的背影，眼神漸漸變得復雜。如果真是你，我也不會手軟。可此刻，她心底還是希望不是紫菱。若真是紫菱，怕是梁寧會最為痛心。

院中的風漸漸大了，吹得樹枝簌簌作響。一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窗臺上，孫星伸手輕輕拂去。這一刻，她忽然感覺自己就像那片落葉，被命運的風吹著，不知該往何處去。

沒過多久，陳管家匆匆而來，“夫人，將軍請您去書房送茶。”

孫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三壯，你的心思，我又怎會不明白。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吩咐丫鬟準備茶具。

茶盤上擺著一套青瓷茶具，是周三壯最愛用的那套。孫星端著茶盤去了書房，推門時發現墨云飛已經離開。想必是從密道走的，這倒也在情理之中。

書房內檀香裊裊，周三壯正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孫星身上。

“星兒，你當真要見？”周三壯開口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

“我想知道紫兒說的是否屬實。”孫星放下茶盤，直視著周三壯的眼睛。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表情。

“你有辦法？”

“我自有法子讓她說實話。”孫星語氣堅定。

周三壯沉默片刻，眉頭微皺。窗外的風聲呼嘯，吹得燭火搖曳不定。良久，他才開口：“跟我來。”

地下室陰暗潮濕，墻壁上的火把發出忽明忽暗的光。雖然已經命人打掃過，但陰森的氣息依舊讓人不適。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的味道，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腥氣。

看到孫星臉色微變，周三壯伸手想要遮住她的眼睛，“不如咱們先撤？”聲音里帶著幾分關切。

“無妨。”孫星輕輕推開他的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地牢里，紫兒蜷縮在角落，渾身是傷。孫星看在眼里，心中一痛。畢竟是在身邊伺候多年的丫鬟，曾給過她不少溫暖。那些往日的點點滴滴，此刻在心頭泛起陣陣漣漪。

她取下披肩，輕輕蓋在紫兒身上。布料摩擦的聲響驚醒了昏睡中的紫兒。

“夫人？”紫兒睜開眼，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聲音沙啞，眼神中帶著幾分恍惚。

孫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袖中取出藥膏，輕輕為她上藥。藥膏的清涼觸感讓紫兒微微顫抖。

“夫人，您不必問了，我什么都不會說的。”紫兒突然開口，聲音虛弱卻堅定。

孫星看向周三壯，后者會意，退到外面。腳步聲漸漸遠去，地牢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值得嗎？”孫星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嘆息。

紫兒沉默不語，只是緊緊咬著下唇。

“你趕走紅兒，是因為她對周三壯動了心思，我原以為你會是我最信任的人，沒想到……”孫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你若開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不要！”紫兒急切地打斷她，聲音里帶著幾分驚慌。

孫星嘆了口氣，“你以為騙了周三壯，他還會善待你嗎？”

紫兒眼中帶著慌亂，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罷了，我今日來，是送你最后一程。若他日還能相見，就當不相識吧。”孫星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她轉身欲走，身后突然傳來紫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五爺，他說只要奴婢照做，便讓母親獲得解脫……”

話音未落，紫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口中涌出黑血。她的身體痙攣著，眼中滿是恐懼，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片刻之后，她的身體漸漸軟了下去，氣絕身亡。

孫星震驚不已，周三壯連忙沖進來將她抱出地牢。潮濕陰冷的空氣中，還回蕩著紫兒最后的話語。

后院里，孫星大口喘著氣。她只是想用催眠讓紫兒說出真相，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秋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她身上有蠱。”周三壯沉聲道，“一旦說出不該說的，就會毒發身亡。”

“五王爺……”孫星眉頭緊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她定了定神，看向周三壯：“你昨晚的情況，像是走火入魔。我檢查過了，你體內有罌粟慢性毒。這種毒不會立刻要你性命，但會隨著劑量增加，影響呼吸、血液循環和心臟功能。若不及時醫治，終有一日連刀都拿不動。”

周三壯臉色陰沉，眼中滿是殺意。

“不過你中毒不深，及時發現就好。”孫星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際，“你有事就去辦吧，我這邊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