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星的手在微微發抖。

她僵直地站在青云茶肆的雅間門口，心跳如擂鼓，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如潮水般涌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茶肆里飄蕩著淡淡的茶香，混雜著樓下戲臺傳來的絲竹聲，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氛圍，此刻卻讓她感到一陣陣窒息。

“太可怕了。”她下意識地揮動著自己那雙顫抖的手，試圖驅散這種不適，指尖的冰涼讓她愈發不安，“真是奇怪，我怎么會這樣害怕？”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向這無情的空氣發問。

右紫察覺到夫人的異樣，她的目光警惕如獵豹在雅間內外迅速來回掃視，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確認沒有明顯威脅后，她才微微松了一口聲，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夫人，您沒事吧？要不要先坐下歇息？”試圖安撫孫星那慌亂的情緒。

孫星望著右紫，眼神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教室。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特別調皮，沒有一個老師能管住我。直到有一天，來了一位特別嚴厲的老師……”

她的話語突然停頓了一下，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堵住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繼續道：“那種感覺，就和剛才一模一樣。明明只是遠遠地對視了一眼，可那雙眼睛……”

右紫聽到夫人的話，眉頭微微皺起，她作為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但剛才那一瞬間，她竟然完全感知不到那個男人的內力氣息。這種情況要么是對方毫無武功，要么就是內力深不可測，已然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這樣不無讓她心中起了一個巨大的波瀾。

想到這里，右紫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起來，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輕聲說道：“夫人，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這茶肆雖然熱鬧，但終究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先回府，從長計議。”

“可是……”孫星咬著嘴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萬一出去又遇到他，我怕自己會動彈不得。那種感覺，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根本無法逃脫。”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要不，你去幫我拿壺茶來。我需要一人靜一靜，好好理清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到底從何而來。或許是我最近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右紫雖然不愿離開，但看到夫人堅持的樣子，只好快步離去。臨走前，她特意在門口布置了幾根細如發絲的銀絲，若有人進出，必會觸動。

等右紫端著茶回來時，孫星依然安然無恙。一壺茶慢慢見底，她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始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樓下的戲臺上，正在唱著《游園驚夢》，杜麗娘的癡情故事在絲竹聲中緩緩展開。可孫星的思緒全被那雙眼睛占據，那種感覺，就像呼吸被人掠奪一般。

“夫人，”右紫輕聲道，“要不要去樓下看看戲？也許能讓您心情好些。”

孫星搖搖頭，她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可是，茶肆里的每個角落似乎都藏著那道令人心悸的目光。

日落西斜，孫星想著人應該已經離開，便起身準備離開。誰知剛開門，隔壁房間的門也同時打開。雖然不是方才那人，但當孫星的目光對上里面那個男人時，她整個人如同被定住，手腳僵硬地貼在身側。

那人身著青衫，面容清癯，眼神卻如刀鋒般銳利。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孫星一眼，卻讓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夫人？”右紫見狀不妙，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

“快……快跑！”孫星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右紫二話不說，抱起孫星施展輕功，直奔茶肆外。臨走時隨手丟下一錠銀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柜臺上。

喧鬧的街市讓孫星稍稍安心，她在一個小攤前買了串糖葫蘆，邊走邊吃。糖衣的甜味在舌尖化開，驅散了些許恐懼。

“去查查那個人的身份。”她對右紫說，“以后我要避開他。”

“為什么？”右紫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問道。

“因為……”孫星咬了一口糖葫蘆，晶瑩的糖渣粘在嘴角，“太可怕了。那種感覺，就像站在懸崖邊上，隨時會被吸進萬丈深淵。”

不遠處，一個身影悄然返回青云茶肆。

五娘恭敬地站在五王爺身邊，輕聲稟報：“五爺，那就是孫星。”

“孫星？”五王爺眼中帶著異色，他端起茶盞，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動，“有意思。”

五娘很快帶來消息：“那女人說要避開您，說您太可怕。”

“呵呵呵……”五王爺冷笑，茶盞中的水面泛起細微的漣漪，“有意暗示給她看。”

夜幕降臨，孫星在周府的啟蒙苑里揮毫潑墨。筆下的山水若隱若現，墨色濃淡相間，卻總是缺少了幾分神韻。她需要發泄，需要平靜，可那雙眼睛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墻頭暗處，一道身影靜靜注視著她。月光下，孫星的側臉柔和而清麗，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憂慮。

孫星突然打了個寒戰，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又來了。她環顧四周，卻什么都沒發現。只有庭院里的花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仿佛在嘲笑她的疑神疑鬼。

回到房間，她要了一壇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意上涌，臉頰微紅，可那種不安卻愈發清晰。

那種感覺如此熟悉，就像當年對班主任的恐懼。可那人明明不是班主任，他的眼神更加鋒利，仿佛萬物在他眼中都是死寂。那種感覺，就像被困在冰窖里，四周都是刺骨的寒意。

為什么會這樣？

孫星不愿再想，卻又無法停止思考。她拿起毛筆，在宣紙上胡亂涂抹，墨跡暈染開來，就像她此刻混亂的心緒。

右紫站在門外，聽著房內傳來的細微聲響，眉頭緊鎖。她知道，這個夜晚注定難眠。而這，或許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