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星醒來時，頭還有些昏沉，太陽穴隱隱作痛。她閉著眼躺了片刻，任由晨光透過窗欞灑在臉上，慢慢回想起昨夜的點點滴滴。
記憶中，她獨自在房中飲酒，一壺接著一壺。那股辛辣的滋味還縈繞在喉間，讓她不由得輕笑出聲。
“這般失態，真是少見。”孫星低聲呢喃，撐著床沿坐起身來。
房內還彌漫著淡淡的酒氣，她皺了皺眉，起身推開窗戶。清晨的涼風拂面而來，帶著幾分潮濕的氣息，驅散了些許宿醉的不適。
換下沾著酒氣的衣裳，孫星仔細梳洗一番，這才覺得精神了些。她對著銅鏡整理發髻，目光不經意掃過鏡中人略顯憔悴的面容，輕輕嘆了口氣。
走出房門，院中的空氣格外清新。右紫正站在廊下發呆，見到孫星連忙迎上前來：“夫人醒了？要不要喝些醒酒湯？”
“不必了。”孫星擺擺手，看著右紫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莞爾，“怎么，是不是被我昨晚的樣子嚇著了？”
右紫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夫人昨晚很安靜。”
“當真？”孫星挑眉，“我可是記得自己喝了不少。”
“真的，夫人就是……就是一個人坐著，偶爾嘆氣。”右紫小心翼翼地說道。
孫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而問道：“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藥齋那邊應該還有病人才是。”
“梁寧說今日病人不多，讓奴婢送夫人先回。”右紫解釋著，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夫人，回來路上差點撞到個孩子。”
“孩子沒事吧？”
“那孩子只是受了驚嚇，很快就有位婦人出來照看了。”右紫說著，臉上露出幾分愧疚，“是奴婢走得太急了。”
孫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自責，既然無事就好。走吧，去看看啟蒙苑建得如何了。”
穿過庭院，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遠遠就聽見木工們忙碌的聲響。孫星站在不遠處觀望，看著工匠們揮汗如雨地干活，眼中浮現出欣慰。
“右紫，去準備些茶水點心，待會兒給大家歇息時用。”
“是，夫人。”
木工們見到孫星，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要行禮。孫星連忙抬手制止：“諸位繼續忙，我就隨便轉轉。”
站在一旁，孫星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建筑。工匠們按照圖紙一絲不茍地施工，每一根橫梁、每一塊木板都嚴絲合縫。她不由想起從前與若兒一同在這里作畫的情形，那時的歡聲笑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思及女兒，孫星心中五味雜陳。若兒雖然被迫早熟，但在宮中好歹有太子照應，應該不會受什么委屈。只是……
她的思緒突然被一個念頭打斷。柳先生和崇文學堂的辛院長，太子伴讀一事，真的會這么簡單嗎？
孫星從袖中取出銀票，喚來右紫：“你將這一千兩送去給太子伴讀辛陽煜，他是崇文學堂院長的孫子。黃昏時分總要出宮，等合適時機遞給他。”
“這……”右紫面露難色。
“不急，慢慢來。”孫星安撫道，“只要能送到他手上就行。”
這是她與女兒聯系的唯一機會，即便冒險也值得一試。正想著，右紫匆匆跑了回來：“夫人，外面有人求見。”
孫星疑惑地走出門去，卻見一位白凈俊秀的少年正候在門外。少年身著青衫，舉止得體，一看就知出身不凡。
“在下辛陽煜，見過夫人。”少年恭敬行禮，“令千金曾在云水閣幫過一位貴公子，今日受托來歸還銀兩。”
孫星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接過銀子掂了掂，從袖中取出那一千兩銀票：“把這堆東西拿回去。”
辛陽煜雖有疑惑，卻也不多問，收下銀票后告辭離去。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孫星若有所思。這般時機，未免太過巧合。莫非……她搖搖頭，暫且按下心中疑慮，轉身回到后院。
啟蒙苑已經初具規模，孫星取來畫具，開始在新建好的墻壁上作畫。一筆一畫間，往日與女兒共處的點點滴滴不斷浮現眼前。
她全神貫注地描繪著每一個細節，生怕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額前的碎發散落也顧不上攏，就這樣專注地畫著，仿佛要將所有思念都傾注其中。
“夫人，要不要歇會兒？”右紫端來茶水，擔憂地看著已經畫了許久的孫星。
“不用，趁著記憶還清晰，我要把每一處都畫得和原來一模一樣。”孫星頭也不回地說道。
右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默退到一旁。她看著孫星專注的背影，想起昨晚夫人獨自飲酒時的落寞，心中不由一陣酸楚。
太陽漸漸西斜，周三壯回來時，正好看到孫星還在專心作畫的場景。他本想說些嚴肅的事，卻被眼前的畫面打動，原本緊繃的心情也緩和下來。
“星兒。”他輕聲喚道。
孫星回過頭，臉上沾著些許顏料，卻絲毫不以為意：“你看像不像原來的樣子？”
“除了顏色新些，和原來一模一樣。”周三壯走近細看，由衷贊嘆。
“對了，你不是說要吃炸醬面？”孫星看看天色已晚，放下畫筆就要往廚房走。
“你先歇會兒吧，畫了這么久。”
“不用，這就去做。”孫星執意要去，“難得你今日這么早回來。”
周三壯無奈，只得跟在后面：“那我幫你準備材料。”
“好，你先把蔥蒜準備好……”
木工們看著將軍夫婦相攜入廚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覷。這位將軍夫人，當真與傳聞中的大不相同。
陳管家見狀，笑著說：“時候不早了，諸位今日就到這里吧。明日再繼續。”
夜幕降臨，廚房里飄出陣陣香氣。孫星站在灶臺前專心煮面，周三壯在一旁打下手，兩人配合默契。
“夫人今日畫了一整天，晚上怕是要累著。”右紫小聲對陳管家說。
陳管家看著廚房里其樂融融的場景，輕聲道：“夫人心里有事，總得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將軍能陪著她，已是難得。”
右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廚房里的溫馨場景，不知為何，心里卻泛起一絲淡淡的憂慮。